气味已经无法用语言形容。
它混合了“黑潮”的甜腻**、“鸡尾酒”溃烂的甜腥、以及所有失败样本彻底溶解后的某种终极恶臭。这种气味浸透了“焚化前分析室”的每一寸空气,即使是最先进的过滤系统也只能勉强压制,无法根除。它像有生命的触手,钻进林晓雅的鼻腔,缠绕在她的舌根,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浓缩的死亡。
她被带到这里,不是为了接受测试,而是作为“特殊观察员”。
分析室中央是巨大的透明操作台,台面上排列着数十个培养皿。每个培养皿里,都盛放着从不同“失败样本”身上采集的最终残留物——不是完整的组织,而是他们彻底崩溃后,体内无法被常规焚化炉处理的最后脓血与半液化物质的混合物。颜色各异:黑潮的沥青状墨黑、鸡尾酒的污浊棕褐、鼠疫的粉红浆液……在冰冷的无菌灯光下,这些来自人类身体的最后遗存,静默地散发着邪恶的光泽。
技术人员穿着最高级别的防护服,用精密的仪器从每个培养皿中提取微量样本,滴在载玻片上,放入高倍显微成像系统。巨大的屏幕上,显示出放大数百倍后的景象。
最初,只是混沌。细胞碎片、蛋白质团块、脂肪滴、矿化的微小颗粒……死亡的残骸。
但布莱克博士让他们等待。
“某些极端压力下,遗传物质崩溃的瞬间,信息会以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重组。”她的声音透过防护服传来,平静中带着一种朝圣者般的专注,“尤其是在…与某些特殊病原体相互作用后。”
时间流逝。屏幕上,那些微观的碎片似乎只是在布朗运动中随机漂浮。
然后,林晓雅看到了第一个。
在来自某个“黑潮”溶解样本的液滴边缘,一些极其微小的、暗色的颗粒,开始以一种缓慢但绝非随机的方式移动。它们彼此靠近,排列,首尾相接……渐渐地,在载玻片上那滴污秽的液体中,一个肉眼勉强可见的、由暗色颗粒构成的图案形成了。
那是三条曲线。
虽然粗糙,虽然扭曲,虽然被周围的混沌物质干扰着边界,但那缠绕的、构成类眼形状的基本结构,毫无疑问!
是那个眼睛符号的简化微观版!
林晓雅感到后颈接口猛地一烫,体内的共生网络,尤其是左臂那些残留黑色纹路的脉络,同步震颤了一下,传来一阵混合着灼热与冰冷刺痒的怪异感觉。仿佛她体内的“住户”也“认出了”这个图案。
“记录!样本GC-7,黑潮完全溶解产物,出现自组织微观结构,图形类别:初级‘标记’。”技术人员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
仿佛打开了某个开关。
第二个培养皿,来自一个“鸡尾酒”样本的脓血混合物。屏幕上,几种不同颜色的微小颗粒(可能代表着不同病毒的残留)开始分开、又聚集,最终排列成一个更复杂的图案——依然是三条曲线,但更扭曲,更像在痛苦中痉挛的眼睛。
第三个,来自鼠疫液化样本。那些粉红色浆液中的某些成分,排列出的图案边缘带着细微的毛刺,仿佛符号本身也在腐烂。
一个接一个。
不是所有培养皿都出现图案。大约只有三分之一。但出现的那些,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符号的变体。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有的完整,有的残缺,但核心的“三条曲线缠绕”结构,像一句用不同口音、不同声调重复的恶魔低语,刻在这些人类**彻底崩溃后的残渣里。
“血脓诏书…”布莱克博士轻轻吐出这个词,她走到主屏幕前,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些由死亡自组织而成的微观符号,“当极致的痛苦和崩溃达到某个临界点,当特定的病原体信息与宿主崩溃的遗传密码产生最后共振…信息就会以物质形式‘烙印’下来。这不是污染,这是…书写。”
她转过身,面罩后的眼睛看向林晓雅,目光锐利如针:“而你,潘多拉-7号,你的身体,你的共生网络,在经历多种‘灾厄’洗礼后,是否也在进行类似的…‘书写’?那些留在你皮下的黑色纹路,那些网络整合新特性后的变化…是不是更高级、更活着的‘诏书’?”
林晓雅如坠冰窟。她看着屏幕上那些从死人脓血里“长”出来的眼睛符号,又想起自己左臂皮下那些无法褪去的黑色纹路。
她的身体…也在被“书写”?被这些病毒,被这些痛苦,被这个无处不在的邪恶符号…刻进她的血肉和灵魂深处?
实验室的真正目的,轰然在她面前展开。
他们不只是在制造武器。
他们是在收集。
收集人类在极端痛苦和死亡时,**崩溃过程中可能产生的某种…信息产物。那个眼睛符号,就是这种信息产物的“签名”或“载体”!
她的特殊,她的“韧性”,或许正是因为她能在承受巨大痛苦而不立即崩溃,从而让这种“书写”过程能更持久、更清晰、更可控地在她的身体这个“介质”上进行?她是一个更优质的、活着的记录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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