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不是刺耳的尖叫,而是一种低沉的、持续不断的蜂鸣,像巨型昆虫垂死的振翅。红光在走廊天花板交替闪烁,把纯白的世界染上一层病态的、不断明灭的猩红。
林晓雅正在接受例行的“网络稳定性监测”。她坐在观察舱的椅子上,后颈接口连接着数据线,研究员在记录她体内共生网络的脉冲模式。蜂鸣响起的瞬间,研究员的手顿住了,抬头看向门外。
“二级生物泄露警报。B-7区域。”研究员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平静里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紧绷。他迅速但有条不紊地断开数据线,看了一眼林晓雅,“待着别动。防护协议启动。”
舱门上方滑下一层透明的、厚重的聚合物隔板,将观察窗封死。空气循环系统发出更高的嗡鸣,显然切换到了内循环模式。林晓雅被锁在了里面,成了一个暂时的、被隔绝的观察者。
透过隔板,她看到走廊瞬间“活”了过来。原本偶尔走过的“白影”们步伐加快,但不是慌乱,而是一种训练有素的、精准的紧急规避。他们迅速进入最近的舱室或岔路,厚重的气密门在身后滑闭。几秒钟内,刚才还有人的走廊变得空荡,只剩下闪烁的红光和低沉的蜂鸣。
她的共生网络在这时变得异常敏感。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新的“味道”——不是孢子甜腥,而是一种更尖锐、更带有侵略性的化学信号,混合着极淡的…血腥气?还有恐惧。不是来自她,是透过隔板,从外面渗进来的、无数细微的、属于研究员的恐惧脉冲。虽然被他们竭力压制,但在她此刻高度敏锐的网络感知里,清晰得像黑暗中颤抖的烛火。
泄露。B-7区域…她记得那个方向。是“高活性样本处理区”,那里存放着从某些“样本”体内提取、经过多次强化培育的“杂交变体”。布莱克博士曾不经意提过,那些变体的“环境适应性”和“宿主选择性”还在测试中。
几分钟后,一队穿着完全不同的防护服的人影出现在走廊尽头。他们的防护服是亮黄色,更加厚重,头盔是全封闭的,面罩是多层复合镜片,看起来像宇航服。他们推着某种带有透明隔离罩的担架车,行动间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
他们停在了斜对面的一扇门前——那是某个小型分析实验室。门滑开,里面景象让林晓雅的呼吸一滞。
一个穿着普通白色防护服的研究员倒在仪器台边。他的面罩正面的透明部分裂开了一道缝隙,裂缝边缘沾着暗色的、粘稠的液体。他的一只手抓着喉咙,另一只手徒劳地伸向空中,五指扭曲。身体在剧烈地痉挛,像被无形的手攥住拧绞。
最可怕的是他的脸。暴露在污染空气中的部分——大概是裂缝对应的区域——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不是红肿,而是浮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绿色与紫红交织的网状斑纹,并且微微隆起,仿佛皮下游走着什么活物。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眼球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荧黄色的血丝,正死死盯着门口的黄衣小队,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一种迅速弥漫的空洞。
黄衣小队没有立刻进去。领头的人抬起手腕,用某种仪器扫描了一下室内空气,又看了看倒地研究员的状态。然后,他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
很快,布莱克博士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另一端。她甚至没穿防护服,只是套了件白大褂,步履匆匆但不见慌乱。她走到黄衣小队旁边,隔着头盔观察室内。
“安德森研究员。”布莱克博士的声音透过她自己的面罩和现场嗡嗡的警报传来,有些失真,但依旧冷静,“情况?”
“防护服破损,暴露于‘喀戎-δ’气溶胶,时间约45秒。”黄衣领队汇报,“已出现神经系统侵入体征和表皮寄生体快速殖入迹象。生命体征恶化中。”
布莱克博士沉默了几秒,目光落在那个还在痉挛、但动作已经变得微弱的研究员身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快速的计算和评估。
“记录事故编码:IN-742。‘喀戎-δ’环境存活率与侵入速度数据更新。”她开口,声音平稳得像在念实验记录,“受污染人员按‘意外暴露样本’处理。启动‘污血协议’。”
污血协议。
这个词像冰锥扎进林晓雅的耳朵。她看到那个叫安德森的研究员,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他痉挛的身体猛地一挺,喉咙里发出一种嗬嗬的、漏气般的声响,瞪大了的、布满荧黄血丝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神采,彻底熄灭了,只剩下纯粹的、动物性的绝望。
黄衣小队这才进入室内。他们没有尝试救治。两个人熟练地按住安德森研究员(或者现在该叫“样本”了)的身体,另一个人取出一支注射器,扎进他的颈部。几乎是立刻,剧烈的痉挛停止了,身体瘫软下去。但他们没把他移到担架车上进行任何急救处理,而是直接将他抬起来,塞进了那个带有透明隔离罩的担架车。隔离罩合拢,内部立刻充满某种淡黄色的雾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