脉冲。第…多少次了?
林晓雅已无法计数。意识悬在绝对黑暗里,唯一的锚点是植入体每分钟一次的濒死脉冲。每一次微弱的电流划过,都短暂勾勒出“自我”的轮廓——没有形体,只有存在本身。
然后,变化发生了。
不是来自外界。外界对她已不复存在。
是植入体缓存区深处,那颗“炸弹”开始泄露。
她濒死前用最后意志封存的毒品网络地图,那些压缩到极致的加密数据包,在蓝冰过载造成的结构性损伤下,正一层层剥落。
第一层瓦解:结构。
七个光点在黑暗中亮起。不,不是光,是数据存在的“标记”。它们构成一张扭曲的网:三个境外服务器节点闪烁着冷硬的蓝白光;两个边境官员戴号泛着油腻的黄;一个洗钱中心节点是流动的金红色;共享原料供应链则是一条浑浊的、不断脉动的暗绿管道。
网络在她意识中展开的瞬间,感知倒灌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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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一:边境检查站“秃鹫”。
数据解压释放的不仅是代号和坐标。
是声音:对讲机沙沙的电流声,雨点打在铁皮屋顶的啪嗒声,一个沙哑男声压低嗓子:“货过去了,钱打老账户。”
是画面残影:沾着泥水的越野车轮胎,哨兵接过厚信封时手指快速的捻动,夜视仪镜头泛着的幽绿。
是气味:潮湿的军大衣霉味,廉价香烟,还有一丝……甜腻?蓝冰的气味从记忆深处渗出来,污染了这场景。
“秃鹫”节点的数据流突然扭曲,与她自己穿越检查站时的记忆碎片碰撞:
——她站在缉毒检查站前,体内胶囊像有生命的毒蛇蠕动。汗从额角滑下,她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耳膜上擂鼓。扫描仪嗡鸣着滑过身体,她强迫自己呼吸平稳,想象肠道静止。士兵冷漠的眼神扫过她的脸,像打量牲口。通过关卡瞬间,虚脱感让她几乎跪倒。
两份恐惧——官员受贿的隐秘恐惧与她作为载体的暴露恐惧——融合了,产生一种新的、令人作呕的共振:系统内共犯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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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二:曼谷洗钱中心“金色河流”。
数据流更复杂,带着多重加密被暴力拆解后的毛刺感。
触觉:光滑的大理石桌面,冰冷的金库门把手,成捆美钞边缘锋利的触感。
视觉碎片:电脑屏幕上滚动的加密数字流,西装革履的男人侧脸(打了马赛克,但下颌线紧绷),地下金库排列整齐的金属箱,箱盖上烙印着一个徽记——三条扭曲的曲线。
林晓雅意识一颤。又是这个符号!
而“金色河流”的数据,与她作为“高级伴游”在娱乐城接触那些洗钱客户的记忆缠绕:
——包厢里烟雾缭绕,一个谢顶男人将蓝色粉末吸进鼻孔,眼神涣散地拍着她的脸:“小乖乖,帮我把这个U盘…交给楼下穿灰西装的人…嗝…钱…不会少你的…” 他手指油腻,U盘外壳是冰冷的金属。她接过时,看见U盘底部有个极小的、蚀刻的曲线图案。当时未在意,此刻却在数据流中放大,与金库箱盖上的徽记重叠。
洗钱网络的冰冷精密,与她被迫传递赃物时的屈辱感,被同一个符号串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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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点三:“药炉”原料供应链。
这是最汹涌的数据流,因为与她的身体记忆直接捆绑。
化学气味爆炸:氨水的刺鼻,有机溶剂的甜腻,反应釜沸腾的酸气,还有…红芽提取物那独特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这些气味与“药炉”空气中永远弥漫的甜腻化学味同源。
声音混合:管道输送液体的汩汩声,离心机高速旋转的嗡鸣,密封舱气压释放的嘶嘶声——与她躺在实验台上,听着营养液循环系统声音的记忆交织。
最致命的是感知同步:
原料供应链数据中有一段关于“载体代谢适应性”的片段,描述某种体质如何能高效处理特定生物碱而不产生剧烈排异。这描述激活了她体内被改造的消化道的记忆——那种非自然的蠕动减缓,那种胶囊滞留肠道的异物感,那种运输途中每一次轻微肠痉挛都带来的、泄漏即死的幻痛。
“优质**容器”。
这判定从数据流中浮起,带着“药炉”负责人冷漠的电子音。
而同时浮现的,是她被迫学习吞服胶囊的场景:橡胶手套捏开她的下巴,胶囊抵在舌根,水灌进来,她吞咽,喉咙肌肉机械运动,胶囊滑入食道,坠向那个被改造过的、蠕动缓慢的胃,再进入肠道——一条被设计成运输管道的肠道。
原料供应链的数据,与她作为“容器”的记忆,在“工具化”这一点上彻底融合。她不仅是毒品的运输工具,她本身就是这条供应链上最后一个、也是最隐秘的生物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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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解压在加速,失控地加速。
七个节点释放的数据流像七条泛滥的毒河,在她意识的黑暗虚空中横冲直撞。它们不再安分于各自的“节点”,开始互相污染、串联、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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