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苏醒的秘钥·铭刻于魂的烙印
西山别庄,枕霞轩。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室内洒下斑驳光影。林晚晴已昏睡三日,其间高烧不退,呓语不断,徐光启亲自调配安神定魄的汤药,辅以针灸,方才在昨夜寅时稳住病情,热度渐退。
此刻,她睫毛微颤,缓缓睁开双眼。眸子初时还有些涣散,但很快恢复了清明,甚至比往日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深邃。守在床边的林伯几乎老泪纵横,连忙端来温水。
“小姐,您可算醒了!感觉如何?头还痛吗?饿不饿?”林伯连声询问,声音哽咽。
林晚晴轻轻摇头,撑着坐起,靠在引枕上。她感觉身体依旧虚弱,仿佛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但精神却异常清明。西山古观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地脉的吟唱、网络的脉络、两个冰冷而遥远的光点、突如其来的袭击、还有最后那不受控制的爆发……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甚至比发生时更加深刻。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那里,原本若隐若现的螺旋印记,此刻颜色加深了些许,呈现出淡淡的金色,线条也似乎更加完整,隐约构成了一个极其繁复、层层嵌套的微型图腾。当她凝神注视时,印记甚至会微微发热,仿佛与她的心跳同频。
“林伯,我睡了多久?沈大人和徐伯伯他们……可还安好?”她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平稳。
“小姐昏睡了三日。沈大人和徐大人无恙,只是万分焦急。徐大人日日来诊脉,沈大人加派了庄子的护卫,如今庄外明哨暗桩不下二十人。”林伯压低声音,“那日西山……实在凶险。王铁柱和哑仆都受了些轻伤,来袭的人身份还在查。小姐,以后万不可再如此冒险了!”
林晚晴沉默片刻,抬起左手,看着掌心印记:“林伯,有些事……怕是躲不掉的。这印记,还有我‘看’到的东西,似乎……在催促我。”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而且,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别的东西?”
“嗯。”林晚晴闭目回忆,“在我昏睡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好像有……非常遥远、非常冰冷的‘声音’,或者说,是某种‘信息流’,试图……钻进我的梦里。它很模糊,不成语句,但带着几个重复的‘意象’:冰冷的玉佩、裂开的金属、深蓝色的光束……还有……‘永乐’。”
林伯悚然一惊:“永乐?!小姐是说……前朝的年号?”
“我不知道。”林晚晴摇头,“但感觉上,那‘声音’的来源,就是我在西山感应到的那个‘上游光点’。它似乎……在尝试回应什么,或者,在主动发送什么。而且……”她忽然蹙紧眉头,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挂着徐光启所赠的玉符,“徐伯伯给我的玉符,好像……对那种‘声音’有微弱的反应,像是……在记录,或者在……抵消?”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脚步声,徐光启和沈敬联袂而至。两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疲惫与关切,见林晚晴醒来,俱是松了口气。
“晚晴,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徐光启立刻上前为她诊脉。
“谢徐伯伯关心,晚晴只是乏力,并无大碍。”林晚晴乖巧应答,随即看向沈敬,“沈大人,那日西山……”
沈敬摆手打断:“事情经过我们都已知晓。你无恙便好,其余容后再说。你昏迷期间,可曾有何异常感觉或……梦境?”
林晚晴便将刚才对林伯所言,又详细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梦中那冰冷“信息流”包含的意象及其与“上游光点”、胸前玉符的关联。
沈敬与徐光启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震动。玉佩、裂开的金属、深蓝光束、永乐……这些意象与韩爌密报中关于汉王朱高煦的记载碎片,以及他们自身对“禹墟”和超时空联系的猜测,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沈敬声音低沉,“那个‘上游光点’,极有可能就是永乐朝的汉王朱高煦。他不知以何种方式,也接触到了‘禹墟’或类似遗物,并且……正在试图做些什么。你梦中感受到的,或许就是他进行某种‘尝试’时,溢散出的信息余波。”
徐光启则更关注玉符的反应:“晚晴,你说玉符对那‘信息流’有反应?是何种反应?温热?震动?还是其他?”
林晚晴仔细回想:“像是……很轻微的、有规律的搏动,和我的心跳不太一样,更像是在……‘翻译’或者‘过滤’那些混乱的信息。而且,每次搏动后,那些试图钻进我梦里的冰冷感就会减弱一点。”
徐光启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带有水晶透镜和精细刻度的黄铜仪器,对准林晚晴胸前的玉符。这是他根据“万识之核”启蒙知识改良的“灵氛探测仪”,能捕捉极其微弱的能量场变化。
仪器上的指针微微偏转,然后开始以一种缓慢但稳定的频率小幅度摆动,与林晚晴描述的心跳不同频。
“果然!”徐光启深吸一口气,“这玉符……并非凡品。当年我赠予你父亲时,只知其材质特殊,有凝神静气之效,现在看来,它很可能也是一种‘介质’或‘缓冲器’,能被动记录、甚至一定程度处理与‘禹墟’文明相关的信息辐射!晚晴,你能否尝试主动与这玉符沟通,看看它是否……‘记录’下了更多东西?”
林晚晴有些茫然:“主动沟通?晚晴不知该如何做。”
“就像你在西山感应地脉那样,静下心来,将注意力集中在玉符上,尝试去感受它的‘韵律’,或者引导你自身的‘感应’与它共鸣。”徐光启引导道。
林晚晴依言闭目,凝神于胸前玉符。起初并无异样,但当她回想起梦中那冰冷信息流的触感时,玉符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温热!与此同时,她左手掌心的金色印记也微微发烫!
一幅幅更加清晰、但也更加破碎的画面,如同褪色的水墨画,骤然在她“眼前”展开:
—— 一座黝黑的悬崖,月光下,一群人围绕着发光的纹路阵列,为首一人手持凝霜玉佩,昂首向天……
——一块深蓝色的金属碎片,在月光与血色纹路中裂开,迸射出一道流星般的光束,消失在夜空……
——数个不同地点(海边礁石、深山古洞、荒漠基石)被人为埋入刻有复杂纹路的金属或石质物体……
——最后,是一双充满了偏执、狂热与无尽野心的眼睛,隔着漫长的时光,仿佛与她对视了一眼!
“啊!”林晚晴猛地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呼吸急促。
“看到了什么?”沈敬急问。
林晚晴将自己所见描述出来,尤其强调了最后那双眼睛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他在‘标记’……他在主动留下痕迹,等待后人发现。”沈敬脸色极其难看,“这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局!他在用这种方式,试图与未来——也就是我们——建立联系,或者……引导我们去发现什么,达成他的某种目的!”
徐光启则更关注技术细节:“悬崖、月光、阵列、玉佩凝霜、碎片开裂、光束升空……这很可能是一种定向的信息发送仪式!他成功了!虽然我们无法直接‘听’懂他发送了什么,但晚晴作为高适配度的‘接收体’,通过玉符这个‘中转站’,捕捉到了仪式产生的‘信息残影’!”
他看向林晚晴左手掌心那个愈发清晰的金色印记,眼神复杂:“晚晴,你这印记……恐怕不仅仅是感应能力的象征。它可能是一种更深的‘烙印’,让你成为与那个时代、那个特定人物(朱高煦)以及‘禹墟’文明产生特殊共鸣的‘锚点’。这既是天赋,也可能……是诅咒。”
林晚晴低头看着掌心印记,感受着其中隐隐流动的、与她血脉相连的温暖力量,轻声却坚定地说:“徐伯伯,沈大人,不管这是天赋还是诅咒,这都是晚晴的命。父亲留下的谜题,晚晴感应到的呼唤,还有现在这个……‘锚点’,都在指引着同一个方向。晚晴不想逃避,也……无处可逃。”
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映出窗外的天光:“请告诉晚晴,接下来该怎么做。晚晴虽小,亦知覆巢之下无完卵。若真有大变将至,晚晴愿尽绵力。”
沈敬看着眼前这个年仅九岁、却已背负起远超年龄之重的女孩,心中百味杂陈。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毅然踏入“归墟”绝地、带回“万识之核”的林牧之。父女二人,皆非凡俗。
“你且好生休养,彻底恢复元气。”沈敬最终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更系统、更安全地挖掘你的能力,解读玉符中可能记录的信息,同时,结合韩爌在宫中的发现,尝试拼凑出汉王朱高煦当年的完整图谋。至于是否要回应他的‘标记’,如何回应……还需从长计议,慎之又慎。”
他心中却已隐隐感到,一场跨越两百年的对话,或许已经在无人知晓的层面,悄然开始了。而钥匙,就在这个刚刚苏醒的女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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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御览密报·年轻帝王的抉择与暗流
紫禁城,乾清宫。
崇祯皇帝朱由检独自坐在御案后,殿内只留一盏宫灯,光线昏黄。他面前摊开的,正是韩爌密奏的《永乐异闻钩沉录》(经过伪装的版本)。韩爌文笔精炼,条理清晰,将那些散碎、诡异、矛盾的记载,分门别类,并谨慎地附上了自己的推断与疑问。
朱由检已经反复看了三遍。每看一遍,他心头的寒意便加重一分。
汉王朱高煦秘密搜集奇匠、研究异铁、仿制神秘纹路、督造特异海船、渤海异象、玉佩流光、碎片纹路、甚至那语焉不详的“逆流投石”、“涟漪不起于上游”……这些记载,与当前沈敬、徐光启所为之事的相似度,高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不是简单的历史重演或巧合。这更像是一条被刻意掩盖的、延续了两百年的隐秘线索!
“难道……成祖朝时,就已接触过‘天外妖物’?而汉王朱高煦,便是当时的探索者?甚至……他可能掌握了一些连后世都未能知晓的秘密?”朱由检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奏折上“玉佩共鸣日深”、“后世若有知者,循纹而至”等字句。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万识之核”就绝非偶然降临的孤例,而是某种更宏大、更久远的存在的一部分。汉王留下的那些“标记”,是否就是指引?沈敬和徐光启的探索,是否无意中走在了汉王曾经走过的、甚至可能失败了的道路上?
那么,汉王最终谋反被诛,是否也与这危险的探索有关?过度接触禁忌知识,导致心性大变,觊觎神器,最终身死族灭?
这个联想让朱由检不寒而栗。他支持沈敬、徐光启,是希望借助未知力量强国抗虏。但若这种力量本身就会腐蚀人心,带来疯狂与毁灭呢?沈敬……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朱高煦?
他想起“星火案”中钱谦益等人的攻讦:“私通妖异,窃据国器”、“动摇国本”。当初他只认为是党争污蔑,现在却觉得,或许……其中也有一丝基于历史教训的、扭曲的预警?
但另一方面,韩爌的奏折也提到,那些碎片记载中,汉王似乎也在寻求“文明存续之机”,提及“敌在暗,时不在我”。这又似乎暗示,探索这些秘密,并非纯粹出于野心,也可能关乎某种更大的、迫在眉睫的危机。
何去何从?
继续支持沈敬、徐光启,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重蹈永乐朝可能的覆辙。
叫停一切,固守传统,则可能错失强国良机,甚至无视潜藏的巨大危机,坐以待毙。
年轻的皇帝陷入了登基以来最艰难、最孤独的抉择。满朝文武,无人可商此事;后宫太后,亦难解此等玄奇。曹化淳、骆养性,各有盘算;钱谦益之流,则近乎愚昧排外。
他起身,走到殿外月台上。夜空如墨,星河低垂。这座庞大的帝国,内忧外患,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航行的破船。而他现在,似乎摸到了船舱底部一个隐秘的夹层,里面可能藏着修补船只的工具,也可能藏着加速沉没的炸药。
“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若你们在天有灵,可能告诉朕,该如何抉择?”他对着夜空低语,唯有风声回应。
良久,他转身回到殿内,提笔沾墨,却悬停空中,迟迟未落。
最终,他写下两封手谕。
第一封给韩爌:“卿所奏之事,朕已详览。甚为惊悚,然不可轻泄于外。着卿继续密查,尤重‘玉佩’、‘异铁纹路’、‘渤海标记’之具体形制、可能埋藏地点及与当下‘天工院’所研有何关联。可秘调内库相关旧物图谱比对。一应所得,直奏朕前。”
他决定继续深挖这条线,掌握更多信息。韩爌为人清正,且此事过于骇人,他暂无他人可选。
第二封,却是给司礼监随堂太监、他的心腹之一王承恩(此时王承恩尚未如历史上后来那般显赫,但已得崇祯信任):“着尔密遣绝对可靠之懂事内侍二人,以采办为名,南下龙江,暗中观察船厂动静,尤注意沈、徐二人言行气色、往来人员,及有无异常物事转运。只观不言,记于心中,返京后面禀于朕。不得与东厂、锦衣卫之人交接。”
他还是不放心。曹化淳与沈敬走得太近,骆养性立场暧昧。他需要完全属于自己的眼睛,去看清沈敬和徐光启的真实状态——他们是否依旧清醒?是否已被那“妖物”或“知识”影响心性?汉王的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防。
写罢,用印,唤来绝对忠诚的贴身内侍,分别送出。
做完这些,崇祯感到一阵虚脱般的疲惫。他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正在一条越来越险、越来越孤寂的路上前行。但他别无选择。他是大明的皇帝,这艘破船的船长,无论前方是风暴还是冰山,他都必须做出决策,带领它……或者坠毁,或者穿越。
而在他视线未及的阴影里,他刚刚派出的“眼睛”尚未出发,另一双“眼睛”却已经将韩爌近日频繁出入秘档库、以及皇帝深夜密召韩爌的消息,通过隐秘渠道,传递到了紫禁城外的某个宅邸。
烛光下,钱谦益抚着长须,看着手中简单的字条,冷笑一声:“韩德誉(韩爌字)?一个翰林清流,能查什么?陛下还是太年轻,病急乱投医。不过……他既然要查永乐旧事,或许是个机会。”他转头对侍立的心腹幕僚低语,“让我们的人也去‘帮帮’韩翰林,找些‘有趣’的东西给他看。记住,要做得自然,最好是……那些能让人对‘妖异’之事产生本能恐惧和排斥的记载。”
一场围绕历史真相的暗战,在档案的尘埃中,悄然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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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碎痕延展·玉佩与黑盒的隔空“共鸣”
永乐四年,五月初,汉王府地下密室。
朱高煦的脸色比几日前好了许多,但眉宇间那抹偏执的阴鸷却更加深刻。那夜黑石崖“传讯”的后遗症不小,他足足调息了两日才恢复大半精神力,而手中那枚“煜”字玉佩,表面的白霜至今未完全化去,触摸时依旧带着沁人的凉意,核心处更有一缕冰蓝纹路若隐若现,仿佛被永久性地改变了。
但他觉得这一切都值得。那种意念穿越时空屏障的感觉,虽然模糊,却真实不虚。他确信自己成功地向“下游”投掷了一颗石子,涟漪必将泛起。
此刻,他正与阴幕僚、赵破虏一起,审视着那块从黑石崖带回的、已经裂开的“禹墟”碎片。
碎片被放置在铺着黑色绒布的玉盘中,裂缝在特制的萤石灯照耀下清晰可见。令人惊异的是,裂缝内部并非简单的断口,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结晶状结构,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脉动般的深蓝色光泽。
“殿下,碎片的状态……很奇特。”阴幕僚用特制的琉璃放大镜仔细观察,“它看似受损,但能量反应并未完全消失,反而……似乎在进行缓慢的自我重组。裂缝边缘的材质,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生长’出新的、更细微的纹路。这些新纹路……与原有的天然纹路,以及玉佩上的纹路,都有相似之处,但又似乎……在适应着什么。”
赵破虏补充道:“负责监测‘镇海号’和渤海‘龙王坳’海域的哨船回报,自那夜之后,附近海域的异常低鸣和水下扰动频率有所增加,但强度不大,更像是……余波。而且,‘镇海号’上加装的、那些仿制纹路护甲板残留的基座,偶尔也会在夜间发出极其微弱的荧光,与碎片裂缝的光泽颜色一致。”
朱高煦盯着碎片裂缝中那脉动的蓝光,若有所思:“自我重组?适应?余波?你们是说……碎片本身是‘活’的,或者具有某种记忆和适应性?而那夜的‘传讯’,不仅是我们向后世发送了信息,也可能……让碎片与后世某种东西,建立了更深的联系?甚至,在根据联系另一端的情况,调整自身?”
这个猜想极为大胆,但阴幕僚和赵破虏想了想,竟觉得不无可能。“禹墟”文明超越理解,其造物的特性自然难以常理度之。
“若真如此……”阴幕僚眼中精光闪烁,“殿下,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利用这种‘联系’!碎片在自我重组,或许是在试图‘修复’与后世某个‘接收点’或‘共鸣体’的最佳连接状态。我们如果能加强或引导这种重组……”
“如何加强?难道再来一次‘传讯’?”朱高煦摇头,“代价太大,玉佩未复,碎片也未必能承受。”
“或许……不需要我们主动。”赵破虏忽然道,“既然碎片可能在‘适应’后世,那么后世若也有类似碎片、纹路或‘钥匙’的东西,并且产生了某种活动,会不会……反过来影响我们的碎片?”
朱高煦和阴幕僚同时一震!
“说下去!”
赵破虏整理思路:“殿下,您想,俞咨皋能从‘归墟’带回信息,说明后世也有接触‘禹墟’相关遗物之人。他们手中,很可能也有类似碎片、玉佩,或者……那个‘黑盒’?如果他们也在进行研究,甚至无意中激活了什么,这种激活的波动,会不会沿着那夜我们建立的、或者碎片自身存在的某种‘超时空关联’,传递过来,被我们的碎片感知,进而促使它变化?”
仿佛为了印证赵破虏的猜想,玉盘中的碎片突然发生了异变!
裂缝中的脉动蓝光毫无征兆地变得明亮起来!紧接着,整块碎片开始微微震颤,发出一种极轻微的、仿佛许多细小金属片相互摩擦的“嗡嗡”声。更惊人的是,碎片表面那些原有的天然螺旋纹路,以及裂缝边缘新生的细微纹路,都开始流淌起水银般的光泽,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进行着快速而复杂的信息处理或能量交换!
与此同时,朱高煦一直握在手中温养的玉佩,也猛然变得滚烫!不是之前那种温润的暖意,而是近乎灼手的高温!玉佩核心那缕新生的冰蓝纹路光芒大盛,与碎片的光芒交相辉映!
“果然有联系!”朱高煦又惊又喜,强忍手掌灼痛,将玉佩缓缓靠近碎片。
当玉佩与碎片距离缩短到一尺之内时,二者之间的光芒产生了明显的“拉扯”和“缠绕”现象,仿佛有无形的丝线连接。碎片震颤加剧,“嗡嗡”声变得尖锐。玉佩的滚烫感则开始向朱高煦持握的手臂蔓延,一股庞杂、混乱、充满压迫感的“信息流”试图沿着手臂冲入他的脑海!
朱高煦闷哼一声,眼前发黑,无数破碎扭曲的画面闪过:幽暗深海中的巨大阴影、闪烁着复杂光纹的黑色盒状物、一双清澈但带着惊悸的孩童的眼睛、还有剧烈的地面震动和蓝光爆发……
“黑盒……孩子……地动……”他勉强捕捉到几个关键词,便感到精神力飞速消耗,不得不强行切断与玉佩的深度连接,后退一步。
玉佩温度骤降,光芒收敛。碎片的震颤和光芒也渐渐平息,但裂缝中的蓝光似乎比之前更凝实了一丝。
“殿下,您看到了什么?”阴幕僚急切问道。
朱高煦喘着气,额头见汗,将所见片段描述出来,尤其是“黑盒”和“孩童的眼睛”。
“黑盒……与林牧之遗留之物描述相符!后世果然有人在研究它,而且可能取得了进展,甚至引发了某种地脉异动!”阴幕僚激动道,“至于孩童的眼睛……难道后世‘钥匙’的持有者或适配者,是个孩子?”
朱高煦平复呼吸,眼神变幻不定:“不管是什么,这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碎片与后世确实存在实时或准实时的微弱联系!后世的活动,会影响碎片;而碎片的变化,或许也能被后世感知!”
他盯着恢复平静但裂缝蓝光更盛的碎片,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精妙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形。
“既然他们在研究黑盒,引发了地动……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帮’他们一把?”朱高煦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通过碎片,向那个‘黑盒’或者与其关联的‘孩童’,定向传递一些……特定的‘信息’或‘刺激’?比如,强化那种地动感应?或者,发送一些经过筛选的、关于‘禹墟’纹路的‘正确’片段?甚至……尝试植入某种‘引导性’的意念?”
阴幕僚倒吸一口凉气:“殿下,这……风险未知!我们无法控制传递过去的是什么,更无法预料会引发何种后果!万一导致对方那边灾难性失控,或者引来不可测存在的关注……”
“风险与机遇并存。”朱高煦打断他,眼中燃烧着赌徒般的火焰,“我们不知道后世具体是谁在主持,是敌是友。但如果我们能通过这种方式,施加影响,或许就能在未来埋下一颗对我们有利的种子!至少,可以加剧他们那边的混乱和探索**,迫使他们更积极地寻找答案,也就更有可能发现我们留下的‘标记’,最终……与我们联系!”
他抚摸着依旧温热的玉佩:“而且,刚才那种联系,似乎是以玉佩为中介,以碎片为放大器。玉佩与我血脉相连,或许……我可以尝试更精细地控制传递的内容,哪怕只是一丝情绪、一个简单的符号意象。”
赵破虏担忧道:“殿下,您的身体和精神……”
“无妨。”朱高煦摆手,目光坚定,“为了掌控‘禹墟’之力,为了超越这凡俗时空的束缚,这点风险,本王担得起!立刻准备,我们需要更安静、防护更严密的环境,还要准备一些可能用于‘稳定通道’或‘净化信息’的辅助手段——比如,从那几个滇南来的、据说懂得古老祭祀仪轨的巫师那里,弄点有用的东西来。”
一场单向的、跨越时空的“信息渗透”实验,即将在永乐朝的地下密室中,悄然启动。而目标,直指崇祯时空的龙江黑盒,以及——刚刚苏醒的林晚晴。
他们不知道,这种鲁莽的“渗透”,很可能不是单方面的馈赠或引导,而是一种双向的“污染”与“连接建立”。当两个时空的“钥匙”与“信物”在超越维度的层面产生持续共鸣时,会吸引来的,或许不仅仅是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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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技术瓶颈与伦理的拉锯·“主动探测”计划启动
崇祯六年,五月中旬,龙江船厂,“丙字区”会议室。
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不仅沈敬、徐光启、王铁柱在座,还多了一个人——勉强恢复、但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时而涣散的周墨。他是被王铁柱强行要求参与此次会议的,因为接下来的议题,离不开他之前对黑盒光纹和能量频率的研究基础。
桌面上除了以往的图纸、报告,还多了几样新东西:一是林晚晴苏醒后根据记忆绘制的、更加详细的地下能量网络草图及两个“光点”的相对位置示意图;二是徐光启对林晚晴玉符持续监测的记录,显示玉符在林晚晴描述“冰冷信息流”和看到“仪式画面”时,均有规律性能量波动;三是一份来自东南沿海的密报,提及有江湖传闻,曾在闽浙交界山区发现过刻有类似螺旋纹路的古石碑,但已被当地土人视为神物供奉,难以接近。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沈敬带来的那枚从西山现场捡到的铜牌。此刻,这铜牌被放置在一个特制的、带有放大镜和刻度尺的支架上,在明亮的鲸油灯照耀下,其上的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
“诸位,”沈敬声音低沉,开门见山,“情况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紧急。晚晴的感应和玉符记录,证实了汉王朱高煦跨越时空的‘传讯’尝试。韩爌在宫中的发现,拼凑出一个野心勃勃、探索禁忌的永乐汉王形象。而东南的线索,表明类似‘纹路’的遗物可能不止一处。”
他指向铜牌:“这枚铜牌,纹路是简化模仿,但其工艺风格,与永乐时期官造器物特征有相似之处。背面的符号,韩爌对照内府档案,初步判断是一种极罕见的、永乐朝某些钦天监秘档中使用的计数和方位符号变体,其中一个符号组合,疑似指向‘渤海东北,巽位,深三十寻’。”
“这意味着,汉王不仅‘传讯’,还可能真的在渤海或其他地方,埋设了实物‘标记’。”徐光启接口道,脸色忧惧,“他在引导,或者说,在布置一个跨越两百年的局。而我们,很可能已经身在局中。”
王铁柱敲了敲桌面上的技术报告:“被动等待解析,进度缓慢。黑盒沉寂,周墨伤势未愈,‘万识之核’高阶信息难以触碰。但敌人——无论是时空上游的汉王,还是可能存在的其他窥伺者——不会等我们。晚晴小姐的‘锚点’特性,更让她成为显眼的目标。我们必须有所行动,掌握一定主动权。”
周墨虚弱但清晰地开口:“王主事的意思是,重启‘主动探测’提案?”
“是的,但目标需要调整,方式必须极度谨慎。”王铁柱展开一份新的方案草图,“我们不直接‘敲’‘禹墟’或‘上游光点’的门。我们利用现有技术,做两件事:第一,在晚晴小姐的指导和玉符的辅助下,尝试在龙江地下,寻找并稳定激活一个微弱的、安全的‘地脉共振点’,就像西山那次蓝光点的弱化版。目的是建立一个稳定的、低强度的‘倾听’渠道,持续监测地脉网络的‘健康状态’和异常波动,或许能捕捉到汉王‘标记’被触发、或其他相关事件的信息。”
“第二,”他指向东南密报,“派人秘密前往闽浙,实地探查那处‘石碑’。如果确认纹路相关,尝试拓印或记录详细信息。同时,利用‘镇远号’或‘定远号’未来海上训练的机会,在确保绝对保密和安全的前提下,在渤海疑似‘标记’区域(根据铜牌符号推算)外围,进行超低频声呐扫描,不发射主动信号,只做被动接收,看看能否捕捉到海底地质异常或人工造物的痕迹。”
沈敬沉吟:“第一个方案,依赖晚晴,且风险未知。第二个方案,陆上探查尚可,但海上行动……动静太大,容易暴露。而且,声呐被动接收,效果难料。”
徐光启却道:“我仔细想过,晚晴的玉符既然能‘过滤’和‘记录’超时空信息辐射,或许也能为‘地脉共振’提供一个稳定的‘滤波’和‘缓冲’保护。如果我们设计一个以玉符为核心的、小范围的共振阵列,将强度控制在极低水平,或许能大幅降低风险。晚晴只需要在开始时引导定位,后续可由仪器自动维持监测。”
他看向周墨:“墨儿,你能否根据之前对黑盒光纹频率的分析,设计出一套最温和、最不容易引发连锁反应的共振参数?”
周墨凝神思索片刻,缓缓点头:“可以尝试。黑盒光纹虽然复杂,但其基础波动有几种非常稳定的‘基频’。我可以尝试模拟这些基频的弱化谐波,理论上应该能与地脉网络产生最‘自然’的耦合,不易引发过激反应。但……需要晚晴小姐的感应来校准,确保我们模拟的确实是‘安全’的频率。”
“那海上被动扫描呢?”沈敬问。
王铁柱道:“我们可以借口新舰‘定远’号海试,或‘镇远’号例行巡逻,选择一条经过推算区域的航线。声呐设备可以伪装成测深或鱼群探测仪。只需记录原始数据,回港后秘密分析。即便有人察觉,也可用‘测试新设备’搪塞过去。”
沈敬的手指在桌面上缓缓敲击,权衡利弊。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两件事,可以做,但必须遵守铁律:第一,安全绝对优先。地脉共振实验,强度必须控制在理论值的十分之一以下,且一旦晚晴或玉符有任何不适,立即终止。海上扫描,舰船不得进入敏感区域核心,保持足够距离,一有异常,立刻远离。”
“第二,绝对保密。参与人员精简再精简,知情范围限于在座四人及晚晴、林伯。所有数据记录采用双重密文,原件存档于此处,不得带出。”
“第三,”他看向徐光启和王铁柱,“‘实学’推广和新舰建造,不能有丝毫松懈。这是我们在朝堂立足的根本,也是麻痹外界视线的屏障。”
徐光启和王铁柱郑重点头。周墨也虚弱地应了一声。
“那就分头准备吧。”沈敬最后道,“徐兄,你和墨儿负责设计共振阵列和参数。铁柱,你筹备海上行动,并挑选绝对可靠的陆上探查人手。我会亲自与晚晴沟通,并确保别庄的安全万无一失。”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心中都沉甸甸的。他们知道,自己正在开启一扇危险的门缝,试图窥探门后那光怪陆离、吉凶未卜的世界。是福是祸,唯有天知。
而在他们脚下的更深处,龙江船厂地下,“乙字区”那个布满裂纹、沉寂已久的黑盒,在所有人都未察觉的某一瞬,其裂纹深处,一丝暗红光泽,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即将开始的、微弱的“呼唤”,又或者,是对某种即将从时空上游流淌而来的、冰冷的“信息渗透”,产生了本能的……抵触与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