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喧嚣,如退潮般缓缓散去,却在无形的网络世界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一段 “女弟子云娘” 的显影视频,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平台。
青河县的天,变了。
县纪检委的办公楼里,气氛凝重如铁。
郑文澜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电话线早已被他拔掉,但那尖锐的铃声仿佛刻进了他的脑神经,每一次幻听都让他心惊肉跳。
桌上的电脑屏幕上,正循环播放着那段让他身败名裂的加密音频:
“…… 只要你这边咬死…… 我回头就让县里把‘非遗项目唯一代表性传承人’的名头给你挂上……”
自己的声音,傲慢、冰冷,像一把淬毒的刀,如今正一刀刀凌迟着他自己。
他猛地合上电脑,室内陷入死寂,唯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如同一只濒死的困兽。
他拉开抽屉,指尖颤抖地摸索着,最终,捏住了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弯着腰,赤着脚,站在齐膝高的发酵池里,用力地踩着湿润的酒糟。
她的脸庞被蒸腾的热气熏得模糊,但那弯曲的脊梁,却像一柄刻刀,深深地烙在郑文澜的记忆里。
照片背后,是一行早已褪色的钢笔字:“我也曾是酿酒人。”
那是他的母亲。
一个在曲坊里劳作了一辈子,却连名字都未曾出现在任何一本 “工匠名录” 上的女人。
她的双手,常年被酒曲和粮食浸泡,指甲缝里永远是洗不净的黄色,关节在阴雨天会疼得让她彻夜难眠。
她也曾笑着对他说,她酿的酒,是整个青禾最甜的。
可他,为了那顶乌纱帽,为了所谓的 “政绩”,亲手将母亲的荣耀,连同千百个和她一样的女人的荣耀,一起推进了深渊。
他以为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却忘了,历史也是会还魂索命的厉鬼。
“嗡……”
手机的震动将他从回忆的炼狱中惊醒。
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听键。
“郑主任。” 沈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真相不止一个。你手里的,是赝品。真正的《沈氏族谱》,从来就没进过县志馆的库房。”
郑文澜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他猛地站起,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你…… 你怎么知道?”
“历史不会说话,但纸会。” 沈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1952 年,土改清查,沈氏宗族为保根脉,将唯一一本明代嘉靖年间的族谱正本,由当时的族老,也就是沈德昌的祖父,秘密藏匿。这本族谱,才是‘麦田秋’真正的源头。它现在在哪?”
郑文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靠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眼中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
他想起了母亲,想起了那句 “我也曾是酿酒人”。
他喃喃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东西…… 交给了现任的族老会,从未登记入册…… 像个鬼魂,存在,又不存在……”
挂断电话,沈玖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远处沈氏祖宅那片沉寂的废墟,目光如炬。
她知道,最后的谜底,就藏在那片断壁残垣之下。
她立刻带上柳老师和几个信得过的学生,驱车赶往祖宅旧址。
月上中天,清冷的辉光洒在残破的砖瓦上,投下斑驳陆离的鬼影。
沈玖站在废墟中央,闭上了眼睛:“系统,激活【群像溯忆】。”
刹那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以她为中心轰然散开。
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纷乱交织的记忆碎片。
她的神魂仿佛脱离了躯壳,飘荡在一条由时光构成的长河之上。
她看到了风雪交加的冬夜,曲坊里灯火通明,一群女人围着一个巨大的石缸,口中念念有词,将一捧捧新麦投入其中,她们的脸上带着虔诚与敬畏。
她看到了祠堂之内,一个年轻的女子三跪九叩,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手中,接过一卷泛黄的册子。
那册子,被视若神明。
她看到了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老妇人趁着夜色,将一本用蓝色布皮包里的册子,小心翼翼地塞进了墙壁的夹缝中,然后用新泥封死,再用灶灰涂抹掩盖……
无数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最终,所有的光影都汇聚成一个清晰的焦点 —— 沈氏祠堂东侧,那尊早已被烟火熏黑的土地神龛,下方第三块铺地青砖!
“就是那里!” 沈玖猛地睁开眼,眸中精光一闪。
她快步走到祠堂东墙下,蹲下身,仔细地审视着地面。
果然,在神龛底座下方的第三块青砖边缘,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与周围陈旧泥缝颜色不同的修补痕迹。
“撬开它!”
随着一声沉闷的 “嘎吱” 声,青砖被缓缓撬起,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暗格。一股混合着陈年泥土与朽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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