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月华清冷如霜。青禾村的对峙,已进入第三个夜晚。
祠堂古井旁,女人们燃起了篝火,火光映照着她们沉默而坚毅的脸庞,也映照着她们手中紧握的铁锹与锄头——那冰冷的铁器,在火光下竟泛起一层决绝的暖意。
她们身后,村务公开栏上,十几份打印的邮件截图,宛如十几道檄文,每个字都诉说着背叛与贪婪。
远处的暗影里,沈砚文派来的人手遥遥监视着,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们畏惧的,不是那十几把农具,而是那份足以燎原的、被唤醒的愤怒。
屋内的灯光下,沈玖指尖下的那张《女性技艺传播图谱》仿佛一张燃烧的符纸,滚烫得灼人。
十七个红点,似十七滴泣血之泪,又若十七颗不灭星辰,在广袤地图上勾勒出一条隐秘而坚韧的血脉。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图。
这是遗嘱,是战书,是跨越数百年的回响。
但要让这回响震彻天下,她还需要一个无可辩驳的证据,一个能让所有质疑者闭嘴的实物。
“喂,周工吗?我是沈玖。”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需要您的帮助,探测一条古暗河。对,就在我们村里……我怀疑,它不是天然形成的。”
电话那头,是国内赫赫有名的退休水文专家周工——一个将毕生都献给了山川河流的老人。
次日,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周工,带着两名助手和一堆精密仪器出现在村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到沈玖面前,只问了一句:“丫头,你说的那条河,在哪?”
沈玖将他引至村东一片荒芜的土坡。
这里杂草丛生,乱石遍地,平日连放牛的都避着走。
“就是这里。”沈玖笃定地指着脚下。
周工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却没多问,只是挥了挥手。
助手立刻熟练地布设下声波传感器,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开始出现复杂的波形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窃窃私语声不断:
“这地方能有河?骗鬼呢!”
“就是,神神叨叨的,我看这沈玖是疯了……”
周工始终面沉如水,双眼紧盯着屏幕。
忽然,他那如古树皮般的手猛地一颤,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失声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助手也惊呼起来:“老师,您看这流速!稳定得像……像人工泵站!而且振动频率极低,完全不符合自然地下水的渗流特征!”
周工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眸中骤然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他颤抖着手指向屏幕上那条平直到诡异的波形线,声音发颤:“这不是河……这是一条经过精密计算的人工导流渠!它有自己的‘心跳’!”
沈玖的心,随着那规律的波形狠狠一颤。她知道,自己找对了。
“挖!”周工一声令下,再无半分迟疑。
陆川第一个拿起铁锹,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信任。
村民们面面相觑,但看着周工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也纷纷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整整三日,铁锹翻飞,泥土飞扬。
从晨光熹微到暮色沉沉,人们的疑虑在汗水中渐渐消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期待。
第三天黄昏,只听“当”的一声脆响,一把铁锹似乎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所有人动作一滞,陆川立刻跳下土坑,用手刨开浮土。
一块青黑色的石板缓缓显露出来,石板上,赫然刻着一行细密如针脚的符号。
沈玖冲了过去,当她看清那些符号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那是“水语”,是她从井底石碑上拓下的文字!
周工也凑了过来,他辨认了半天,喃喃念道:“曲……引……三转,避阳……藏阴?”他看向沈玖,满眼困惑,“这是什么意思?像是一种……工艺口诀?”
“这是酿酒的口诀。”沈玖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清晰,“‘曲’作为白酒酿造中的灵魂,承载着微生物的聚集体,是浓香型白酒发酵过程中不可或缺的酵母菌群。‘秋露引子’对光热极其敏感,必须在阴凉、恒温、恒湿的环境中保存和运输。这条暗渠,不是为了走水,是为了……送信,送‘曲’!”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以地下暗河传递酿酒引子,此等手笔,何其惊世骇俗!
石板被撬开,一个仅容一人匍匐进入的石砌涵洞口,幽幽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壁湿滑,长满了青苔,一股融合了泥土芬芳与陈年酒糟醇香的奇异气息,自洞内悠悠弥漫开来。
“我先进去。”陆川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电,第一个俯身钻了进去。在幽暗狭窄的通道中,唯余他沉稳的呼吸声与衣物轻擦石壁的窸窣之音。
沈玖紧随其后,当她的身躯完全融入这片黑暗时,一种奇异的归属感悄然涌起——仿佛她并非在穿越一个涵洞,而是在重归母亲的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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