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刚过,黎明前最浓稠的墨色正浸染着整个青禾村。
直播间的狂欢余温尚在,网络上关于“默语者一号”的讨论热度未消,但那份属于胜利的喧嚣,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薄膜隔绝在了工坊之外,丝毫透不进这片沉寂的土地。
沈玖一夜未眠。
陆川那条戛然而止的加密信息,如同一根淬了寒毒的钢针,钉进了她的脑海。
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凶戾的预兆,在她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物理性自毁……”
她反复咀嚼着这五个字,指尖冰凉。
她望向窗外那片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的麦田,它们不再是丰收的希望,而像是一片沉睡的、毫无防备的赤子,正被黑暗中睁开的无数双贪婪眼睛所觊觎。
敌人,已经不想再遵守牌桌上的规则了。
他们要掀了桌子,将一切焚烧殆尽。
天色未亮,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工坊的宁静:“出事了!快来人!”
是桃婶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几乎要撕裂喉咙的惊恐与愤怒。
沈玖心中猛地一沉,抓起外套便冲了出去。
酿造车间里,平日里那股醇厚、甘洌的粮食发酵香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带着**气息的酸败味。
这味道像是活物的尸体,阴冷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腔。
桃婶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两个巨大的不锈钢发酵罐,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是工坊里最懂酒的“老师傅”,这些发酵罐里的酒醅,于她而言,不亚于自己的孩子:“怎么了,桃婶?”沈玖快步上前,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桃婶没有回头,只是用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罐口。
沈玖顺着看去,只见原本应该覆盖着一层健康、致密的白色菌膜的酒醅表面,此刻竟浮着大片大片灰绿色的霉斑,如同老人皮肤上丑陋的尸斑。
空气中那股酸腐的气味,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酸度计爆表了……”桃婶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刚才测了,酸度超过了正常峰值的三倍!这不是正常的发酵,这是……这是在养一缸毒!”
她猛地转身,冲到操作台前,一把抓起昨夜的值班日志,狠狠拍在桌上:“昨晚是谁值班?温控记录为什么只有一个指印,另外两个人的签名呢?!”
几个年轻的学员闻声赶来,看着日志上的记录,脸色煞白。
按照规定,夜间对发酵罐温度的任何调整,都必须由三名值班人员共同确认、签字画押。
然而昨夜凌晨三点的那次关键降温操作,记录栏里,另外两个名字的位置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模糊不清、像是被刻意蹭花的指纹:“我……我们没签,李根哥说他一个人就行,让我们去外面透透气……”一个小学员怯生生地说。
“李根呢?”沈玖的声音冷得像冰。
“天不亮就说家里有急事,请假走了……”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桃婶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抢过沈玖手里刚取出的样本试管,像是捧着什么罪证,咬牙切齿地低吼:“这不是意外!这是有人算计好了时间,在温度最关键的时候,往咱们的酒魂里……下了毒引子!”
她口中的“毒引子”,是酿酒行里最恶毒的手段。
用特殊培养的杂菌,在酒醅最脆弱的时候投入,能瞬间破坏整个菌群生态,让一整窖、一整罐的粮食精华,在几个小时内彻底腐烂,变成一文不值的工业废料。
这已不是商业竞争,这是不死不休的血仇。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桃婶这边还未处理完,沈玖的手机就响了,是村支书老杨打来的,声音焦急万分:“小玖!你快来村委会一趟!镇纪委下来人了,说……说要查徐伯的账!”
沈玖瞳孔骤然一缩。
当她赶到村委会时,小小的办公室里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两名身穿制服、表情严肃的纪委干部正坐在主位,徐伯则满脸通红地站在一旁,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被对方严厉的眼神逼了回去:“沈玖同志,我们接到匿名举报,有确凿证据表明,青禾工坊财务负责人徐明德,涉嫌挪用‘默语者一号’种子专项基金,用于购买私人理财产品,金额巨大。”为首的干部将一沓打印好的材料推到沈玖面前,语气公事公办。
材料上,银行流水、转账记录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徐伯的“亲笔签名”:“我没有!我一分钱都没动过!这些都是假的!”徐伯急得满头大汗。
“真假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只相信证据。”干部冷冷地回了一句。
旁边一个前几天还在为分红闹意见的村民,此刻正缩在角落里,幸灾乐祸地小声嘀咕:“我就说吧,账目肯定有问题,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沈玖没有理会他,只是拿起那份所谓的“证据”,一页一页,看得极其仔细。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张关键的银行转账截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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