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淡金色的光线越过南岭的山脊,如同一只温柔的手,抚过共酿工坊青瓦铺就的屋顶。
那面新升起的旗帜在微风中猎猎作响,中央那片金色的麦田,仿佛在晨光中荡漾起真实的波浪。
工坊前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广场中央,汇聚在那个身形依旧单薄,脊梁却挺得笔直的沈玖身上。
她的面前,放着陆川昨夜留下的那个银色金属密封箱。
箱体上的白霜已经化作细密的水珠,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沈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箱子冰凉的锁扣,那股寒意仿佛能透过皮肤,渗入骨髓:“这箱子里,装着的不是金银,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冷冽。“它装着的,是一份记录,一份关于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如何被觊觎,如何被侵犯的铁证。”
“咔嗒”一声,箱锁弹开。沈玖没有拿出里面的基因样本,而是取出了一本厚厚的、用塑料封皮精心包裹的日志。
她将日志连接到一台早已准备好的投影仪上,身后那面用来晾晒酒糟的巨大白布,瞬间成了一块触目惊心的大银幕。
第一页,是采样日志的封面,上面用打印体标注着“金穗十二行?全株系采样日志”,下方一行小字:“执行单位:丰禾集团?金穗计划生物技术组”。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沈玖翻开了第二页:
“编号:A-03。采样时间:春分后第三日,卯时。地点:青禾村南坡,坐标……”
“执行人:编号735。”
“备注:据郑文澜提供之《沈氏酿酒手札》节录族谱坐标,此地块为‘惊蛰’系母本最佳繁育点,基因稳定性极高。”
一页,又一页。
那冰冷的文字,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尖刀,精准地刺入在场每一个老农的心脏。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叫基因,什么叫坐标,但他们看得懂“春分”“卯时”,看得懂那些他们祖祖辈辈口耳相传,被视为天机不可泄露的耕种节律:
“那个姓郑的……她,她怎么敢!”人群中,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浑身颤抖,那是沈家的一个远房长辈。
“南坡那块地,是我太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说是那儿的麦子,磨出来的粉最白,酿出来的酒最冲!”
“还有西边的旱田,日志上说那里是‘霜降’系最耐寒的种,他们连这都知道!”
当看到一页记录上赫然写着“取样时,遇村民葛姓老者盘问,以‘省农科院普查’为由搪塞”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猛地用拐杖狠砸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正是当初拦住过周砚明团队的老葛头。
他双目赤红,指着幕布,声音嘶哑地怒吼:“我道他们是来帮咱的,原来……原来是拿着咱自家的地图,来刨咱自家的祖坟啊!那不是什么种地规矩,那是给人指路来刨根的引魂幡!”
一声“刨祖坟”,让所有人心头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这不再是商业竞争,这是对血脉与传承最恶毒的亵渎!
沈玖静静地等着,等所有人的愤怒、惊愕、悲凉都宣泄得差不多了,她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证据,我们有了。但光有证据不够,我们还要有自己的‘墙’和自己的‘刀’!”
她看向人群中的徐守财:“徐伯,‘种子守护联防队’的事,就交给您了。从今天起,各村推选青壮,轮值巡田。另外,我会联系安保公司,在所有试验田和种子库周围,安装夜间红外监控系统。他们既然喜欢在暗处动手,我们就让他们在黑暗里,无所遁形!”
“好!”徐守财声如洪钟,眼中精光四射,“我这条老命,就拴在田埂上了!”
当天夜里,工坊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徐守财,这位掌管了半辈子村里账目的老人,将两本崭新的账册,郑重地放在桌子中央。
一本,是古朴的线装本,封面用毛笔写着“乡土盟?物理种子出入库总簿”,翻开来,是宣纸的墨香。另一本,则是一台连接着网络的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为“乡土链”的区块链平台界面。
“我琢磨了一天,想了个法子,叫‘双轨账本’。”徐伯指着那本线装本,“这本,是咱们的‘根’。每一批种子的入库、出库、发芽测试、育种筛选,都用毛笔字,一笔一画地记下来。用最老的法子,写得清清楚楚。这本总簿,一式三份,工坊存一份,村委会存一份,送到最远的南岭合作社再存一份。就算天塌下来,只要还有一份在,咱们的根就在。”
他的手指,又点向那台平板电脑:“这个,是沈丫头说的‘链’,是咱们的‘甲’。所有物理账本的数据,同步录入到这个‘乡土链’上。每一次调用、每一次授权,都必须有咱们联盟五个理事的指纹,再加上手机上随时变的那个什么……动态验证码,双重授权才能通过。钱能造假,账本能改,可这链上的每一粒麦子,都有它自己的出生时辰,谁也抹不掉,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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