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雁门关却早已醒来。
城头灯火隔十步一炬,将女墙照得雪亮;瓮城内,五百北凉轻骑卸甲不卸刀,正把一桶桶火油、一捆捆干柴搬上垛口;藏兵洞深处,李肃亲自督工,命人于石壁上凿孔——每孔斜向外,口径寸半,深七尺,内塞火雷引线,外覆干草。这是林衍昨夜口述的“雷火洞”,一旦万骑攻城,火雷自孔内喷出,可成火幕,专破盾阵。
关楼最高处,徐凤年披玄甲而立,手扶新换的“徐”字大旗,旗角猎猎,抽在他脸上的风却带着暖意——那是火油与柴薪混合出的辛辣味,仿佛提前燃起的战火。
“世子,都按林先生吩咐布置完毕。”李肃登上城台,抱拳低声,“瓮城内外三道火沟,女墙后藏火油百桶、滚木两千、雷火洞一百零八处;藏兵洞内备足箭矢,可连射三个时辰。”
徐凤年点头,目光却投向关楼另一侧:林衍盘膝坐在垛口阴影里,青衫被夜露浸湿,却无人敢上前打扰。少年温华抱剑立其侧,像一尊沉默的守门兽。
“他这样坐了多久?”
“回营鼓响至此刻,两个时辰未动。”李肃苦笑,“说是……在‘点火’。”
徐凤年挑眉,似懂非懂,终究摆手:“让将士们退远些,别扰他。”
阴影里,林衍的确在“点火”。
丹田内,双色道丸旋转如疯兽。
青黑界火与暗红逆命彼此吞噬,每一次碰撞都炸开细若牛毛的电纹,沿经脉乱窜;混沌真意化作银白漩涡,将电纹强行压回道丸。如此循环,周而复始——痛入骨髓,却也淬炼入骨。
林衍的呼吸极缓,每一次吐纳,都如巨鲸吞海:一缕缕肉眼难辨的“军势”自关外原野涌来,透过窍穴,渗入丹田。
军势者,万人同心,其气如虹。
昨夜夺关,北凉士卒士气正盛;此刻十万铁骑压境,杀意冲霄,两股气势在雁门关前交汇,被混沌真意强行摄来,化作最炽烈的炉火,一寸寸熬炼道丸。
道丸表面,双色纹路愈发深邃,中心却隐隐透出一抹金色——
圣胎火种,已现雏形。
卯时三刻,朝阳跃出地平线。
晨光洒落,关外原野终于显出真容:十万铁骑列成五个方阵,前后错落,如五座黑色山岳,横亘十里。中央一杆鎏金大纛,旗面绣“拓跋”二字,在风中展开,猎猎作响,似要遮蔽天空。
号角长鸣,方阵缓缓推进。
每一步,大地都发出沉闷震颤;每一次号角,都卷起更浓烈的杀意。十万人的呼吸、心跳、铁甲碰撞,汇成同一节奏——轰、轰、轰——如远古巨兽,步步逼近。
徐凤年握拳,骨节泛白。
李肃低声:“距关五里,进入重弩射程。”
“再近。”徐凤年目光如鹰,“等他们进入三里,再点火沟。”
林衍睁眼,眉心火纹金光大盛。
他起身,一步登上女墙最高处,青衫猎猎,长发飞扬。
“拓跋菩萨——”
声音不高,却随真气滚遍十里,清晰传入每一个铁骑耳中。
“可敢单骑问剑?!”
敌阵中央,金纛下,一匹通体乌黑的巨马人立而起。
马背之上,黑甲大将抬手,十万骑同时止步,尘埃冲天。
拓跋菩萨,年过半百,面如铁铸,眉心一道旧疤横贯,似第三只闭合的眼。他遥望城头青衫,声音低沉如雷:
“林衍,你一人,换不得雁门关。”
林衍大笑,指尖掠过剑锋,鲜血滴落——
血珠尚未落地,便被道丸吸扯,化作一缕金红雾气,缭绕指尖。
“我换的不是关。”
“是你十万铁骑的——势!”
话音落,他反手一掌拍在女墙。
轰!
丹田内,双色道丸轰然炸裂,金红火种瞬间点燃。
青黑界火与暗红逆命被强行撕碎,化作漫天光屑,沿经脉狂涌而出——
关楼之上,一道百丈火柱冲天而起!
火非赤,非青,非紫,而是三色交融:青黑为骨,暗红为肉,金为锋!
火柱顶端,一尊虚幻炉鼎显化,鼎口倒扣,正对十万铁骑。
“混沌·万骑为炉!”
林衍长啸,指尖前指——
轰隆隆!
火柱炸开,化作漫天火雨,覆盖三里原野!
火雨落处,铁骑阵中,一匹匹战马惊恐人立,兵戈自行震颤;无形“军势”被强行抽离,化作缕缕黑红气流,倒卷上天,被炉鼎吞噬!
十万人的气势,瞬间出现一丝……缺口。
拓跋菩萨面色第一次变了。
“阻他!”
令旗挥下,左右两翼各三千骑,同时启动,铁甲洪流般卷向城关。
徐凤年怒吼:“点火沟!”
火箭落下,三道火沟同时燃起,火借风势,瞬间形成三里火墙,将冲来骑军硬生生逼停。
林衍盘膝坐于火柱中央,青衫被狂风吹得紧贴肌肤,眉心火纹亮得刺目。
体内,破碎的道丸已重新凝聚,中心多出一粒米粒大小的金色圣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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