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素描 第3章 值班室的夜晚

跟师父吃完面回到所里，林枫本以为可以下班了，却见陈建国径直走向了值班室。

“今晚我值班，你跟着熟悉一下夜班流程。”老陈的语气不容置疑。

林枫这才想起，派出所是24小时运转的，民警需要轮流值班。他立刻打起精神：“是，师父！”

值班室里，灯光比白天显得更亮一些。另一名值班民警是力哥，赵大力。他看到林枫，笑着招呼：“哟，小林，第一天就体验夜班豪华套餐啊？有前途！”

力哥性格开朗，很快让值班室的气氛活跃了不少。他告诉林枫，夜班虽然报警量可能比白天少，但各种奇葩事、紧急事更多，需要更加警惕。

林枫坐在指定的位置上，面前是接警电话和电台。他感到肩上的责任沉甸甸的。

前半夜相对平静，处理了几个噪音扰民和醉酒找不到家的警情。力哥经验丰富，三言两语就能稳住局面，或者通过系统查询到醉酒者的住址。林枫在一旁认真学习，记录。

陈建国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翻阅文件，或者看着监控屏幕。偶尔接到需要判断的警情，他会言简意赅地给出指示。

凌晨一点左右，电话再次响起。林枫离得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你好，朝阳路派出所。”

电话那头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语无伦次：“警察同志……我……我老公他打我……他喝了酒……我跑出来了……现在不知道去哪……”

林枫心里一紧，家庭暴力！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女士，请不要慌，你现在人在哪里？安全吗？”

“我……我在小区外面的便利店……安全……”

“好的，请告诉我具体地址，我们马上出警。你待在便利店不要离开，我们很快就到。”林枫一边说，一边迅速在便签纸上记下地址，然后看向陈建国和赵大力。

“家暴警情，地址是锦秀花园西门便利店，报警人女性，称被醉酒丈夫殴打，已逃离家中。”林枫清晰地复述。

陈建国立刻站起身：“大力，你留守。林枫，跟我走。”

警车再次划破夜的寂静。锦秀花园是个高档小区，此时大部分窗户都已黑暗。便利店门口，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脸上带着泪痕和一丝红肿的年轻女子正惶恐地张望着。

看到警车，她像看到救星一样迎了上来。

“别怕，我们是派出所的。”陈建国示意林枫做记录，自己则语气平和地询问情况。

女子断断续续地叙述，丈夫应酬喝酒回来，因为一点小事就对她拳脚相加，她趁其不备跑了出来。

“你们能送我回去拿点东西吗？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女子哀求道。

“可以，我们陪你上去。”陈建国点头。

来到女子家门口，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的鼾声。陈建国让女子跟在身后，示意林枫注意警戒，然后敲响了门。

半天，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才骂骂咧咧地开了门。看到门口的警察，他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谁让你们来的？滚！我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先生，你涉嫌殴打他人，我们现在依法进行处理。”陈建国语气严厉，上前一步，隔开了男子和报警女子。

男子借着酒劲，试图推搡陈建国。林枫心头一紧，立刻上前，与师父形成夹角，厉声警告：“请你冷静！配合执法！”

或许是警察的威严震慑了他，男子骂了几句，但还是被陈建国和林枫控制住，带到了客厅。

接下来的处理流程，林枫在警校学过，但亲眼所见、亲身参与还是第一次。固定证据（拍照女子伤情）、制作笔录、警告施暴者、询问女子是否要求验伤、告知其可申请告诫书或依法追究对方法律责任……

陈建国处理得条不紊，既依法办事，又充分考虑了受害女子的情绪和实际处境。最终，在警察的威慑下，男子酒醒了大半，写下保证书。女子也表示暂时不想去验伤，想先回娘家住几天。

陈建国尊重她的选择，并留下了派出所电话和自己的联系方式，叮嘱她再有情况立刻报警。

送女子去她指定的朋友家后，返回派出所的路上，已是凌晨三点。城市陷入了沉睡，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

林枫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身警服所承载的重量。它不仅仅是打击犯罪的武器，更是无助者深夜里的依靠，是阻止暴力的一堵墙。

“觉得压抑？”陈建国忽然问，他似乎能感受到林枫的情绪。

林枫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但更多的是觉得，我们来得还算及时。”

“嗯。”陈建国应了一声，“记住这种感觉。对有些人来说，我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是他们黑暗里的光。哪怕这光再微弱，也能指明方向，驱散一点寒意。”

微光……林枫反复品味着这个词。

回到值班室，后半夜再无重大警情。天快亮时，林枫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儿。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一件带有淡淡烟味的警用外套——是师父的。

他看向坐在监控屏前，依旧腰板挺直的陈建国，晨光透过窗户，在他染霜的鬓角上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林枫轻轻攥紧了拳头。这一刻，他对“警察”这两个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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