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翼的清晨,是被一种近乎神圣的宁静所包裹的。
第一缕阳光如同融化的金子,斜斜地穿过高大的窗棂,在光洁的橡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温暖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消毒药水与新鲜药草混合的清新气息,昨夜残留的、属于伤痛与恐惧的最后一丝阴冷,已被这蓬勃的晨光彻底驱散。
凌晏是在一种缓慢回归的知觉中醒来的。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深处弥漫的、沉重的虚弱感,仿佛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抽走了力气,只留下空洞的疲惫。紧接着,是胸腹间隐约但持续的钝痛,以及背部与石壁撞击处传来的闷痛,这些感觉并不尖锐,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生死一线的遭遇。
然而,与这些不适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体内那股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正在缓慢滋生汇聚的暖流——那是庞弗雷女士魔药和他自身生命力在共同作用,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缓缓睁开眼,银灰色的眼眸初时还有些涣散,适应着室内明亮的光线。视线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床畔那张空了的椅子。心底某个角落,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刻意捕捉的失落,如同水面的涟漪,悄然荡开,又迅速平复。
就在这时,医疗翼的门被极轻地推开,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那个熟悉的高大黑色身影走了进来,仿佛自带一种能吸纳光线的磁场,连周遭明亮的空气都随之沉静了几分。
西弗勒斯·斯内普已经换上了一身熨烫平整的崭新黑袍,油腻的黑发虽然依旧紧贴头皮,但显然经过了一番用心的梳理,减少了几分往日的狼狈,多了几分刻意的整洁。
他脸上惯常的、如同花岗岩浮雕般冷硬的线条依旧紧绷,眉宇间镌刻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眼底深处极力掩饰的、一丝被疲惫柔化了的痕迹,仿佛一夜的守候在他坚不可摧的外壳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的手中端着一个乌木托盘,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见声音。托盘上放着一只白色的瓷碗,里面是冒着温热蒸汽的、熬得浓稠软糯的肉粥,散发着淡淡的、诱人的谷物与肉类的香气;旁边还有一小瓶魔药,瓶身晶莹,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珍珠白色,正缓缓闪烁着微光。
他的目光在触及凌晏清醒的、望向他的眼神时,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脚步也随之有了一刹那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随即,他迅速恢复了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表情,迈着平稳的步伐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间带着他特有的、一丝不苟的精准。
“庞弗雷夫人,”他开口,声音比往常更低沉沙哑些,仿佛久未沾水,语气却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平板腔调,“被一群试图用欢欣剂庆祝学期结束、结果却制造了一场微型沼泽和持续性傻笑的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缠住了。
她‘委托’我将这些带给你。”他刻意加重了“委托”二字,仿佛在强调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凌晏的目光轻轻扫过托盘上的食物和魔药,然后重新落回西弗勒斯脸上。他没有错过对方黑色眼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如同石头投入深潭后泛起的、名为“放松”的涟漪,以及那层冰冷外壳下,努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细微痕迹的关切。这种矛盾,在此刻的晨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谢谢。”凌晏的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与虚弱,但比昨日更多了几分清醒的力度。他尝试着,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坐起来,这个在平日轻而易举的动作,此刻却显得无比艰难。
仅仅是微微抬起脖颈和肩膀,便立刻牵扯到胸腹间缝合的肌肉和断裂的肋骨,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闷哼出声,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几乎是同时,西弗勒斯的眉头狠狠拧紧,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丝微风——一只手掌稳稳地、却又极其小心地托住了凌晏的后背,另一只手则扶住了他的肩膀。
他的触碰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来,带着一丝属于地窖的凉意,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种支撑的力量。
“你的身体,”西弗勒斯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像是在训斥一个屡教不改、在魔药课上妄图擅自添加材料的学生,“距离庞弗雷所定义的‘功能完整’还有相当漫长的距离。
在她明确宣布你获得‘自由活动权’之前,任何未经授权的、企图对抗地心引力的行为,都是在公然浪费她卓越的治疗成果,以及……我私人收藏中相当珍贵的魔药原料。”他的用词依旧刻薄,但那支撑着凌晏的手臂,却稳定而有力,帮助他缓慢地、安全地靠坐在被魔法升起的、柔软的床头。
凌晏靠稳后,轻轻喘了口气,试图平复因疼痛而有些紊乱的呼吸。
他看着西弗勒斯收回手,转而拿起那碗粥,用一旁的银勺舀起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地、甚至有些笨拙地吹了吹,确保温度适宜后,才递到他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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