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夏日,在最后一个学生登上返家的特快列车后,便正式降临。城堡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喧嚣与活力,只剩下空旷走廊里回荡的、属于自己的呼吸声。
画像们打着盹,盔甲们静立无声,连皮皮鬼似乎都因为失去了捉弄的对象而变得意兴阑珊,只在偶尔的深夜里,才能听到他掠过走廊时留下一两声空洞的怪笑。
地窖,这片本就远离阳光与喧闹的领域,此刻更显得幽深静谧。黑湖的水波将夏日的炽烈过滤成一片永恒摇曳的、绿莹莹的光晕,投射在冰冷的石壁上和光滑的地面上,如同一个沉入水底的、不真实的梦境。空气里常年弥漫的魔药材料气味,似乎也因着这份极致的安静,变得更加清晰可辨——阴冷潮湿的苔藓、苦涩的草根、辛辣的矿物粉末,还有一丝若有若无、属于陈年书籍和羊皮纸的尘埃气息。
凌晏的回归,为这片亘古不变的阴冷领域,注入了一抹截然不同的色调。
他的康复是一个缓慢而肉眼可见的过程。庞弗雷女士在经历了三天的严密监控和无数瓶效果卓着但味道堪称酷刑的魔药洗礼后,终于在西弗勒斯·斯内普那无声却极具压迫感的“监督”下,不情不愿地签署了“出院许可”。
她一边整理着凌晏的病历,一边用一种混合着担忧和无奈的语气对西弗勒斯嘀咕:“……记住,斯内普教授,静养!绝对的静养!他的魔力本源现在脆弱得像一块被过度捶打的玻璃,任何一点额外的负担都可能让它彻底碎裂!我可不想在下个学期开学前,又在这里见到他!”
于是,凌晏便暂时占据了西弗勒斯地窖里的一角。
西弗勒斯将自己的书房进行了小小的调整。他将一张看起来异常舒适、铺着厚实墨绿色天鹅绒坐垫的高背扶手椅,和一张同样质地的脚凳,安置在了靠近那扇巨大“舷窗”的最佳位置。
这里既能避开工作台区域可能飘来的、刺激性更强的魔药气味,又能最大限度地享受到从黑湖深处透射下来的、那片变幻莫测的幽绿光影。一张小巧的乌木边桌被放在扶手椅旁,上面总是摆放着一杯清水,以及随时可能需要服用的魔药。
起初的几天,凌晏的生命仿佛仍旧被沉重的疲惫感所主宰。他大部分时间都陷在柔软的椅子里,或者在隔壁临时布置的卧室中沉睡。
清醒的时光短暂而零碎,往往只是喝下西弗勒斯准时送来的魔药,勉强吃几口由家养小精灵精心准备、又被西弗勒斯亲自“检验”过的、极其清淡易消化的流食,然后便又在那药物带来的安抚作用和身体自身修复的巨大需求下,沉入无梦的黑暗。
他消瘦得厉害,脸色苍白,仿佛一碰即碎的瓷器,只有那双偶尔睁开、映着湖底绿光的银灰色眼眸,依旧保持着那份洞悉一切的清明与平静。
西弗勒斯的行为模式也发生了微妙而持续的变化。他依旧沉默,依旧大部分时间沉浸在他那充斥着坩埚、药材和复杂魔法公式的世界里。
但他行动的轨迹,却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地系在了凌晏所在的那个角落。他进出地窖的频率似乎增加了,脚步声总是放得极轻,如同滑行的蝙蝠。
他的目光会在他认为凌晏沉睡时,长久地、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专注,停留在那张苍白而安静的侧脸上,仿佛在确认某种生命体征的稳定,又像是在研究一个复杂难解的魔药方程式。
而当凌晏因为尝试变换姿势而牵动伤口,不自觉地蹙紧眉头,或者因为久坐而感到晕眩,呼吸微微急促时,那个黑色的身影总会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或者一瓶恰好到了服用时间的、颜色诡异的魔药。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他特有的、近乎刻板的精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仿佛这一切都只是基于“庞弗雷医嘱”和“魔药大师责任”的、不带任何个人感情的程序执行。
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完全用程序和责任来解释的。
这天下午,凌晏感觉精神似乎比前几日要好上一些。窗外,一条巨大的乌贼缓缓游过,触须拂过玻璃,投下摇曳的阴影。他尝试着,极其小心地,调动起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魔力感知。并非为了施展什么魔法,仅仅是为了重新连接与外界魔法元素的联系,感受那最基础的能量流动,如同久卧的病人尝试活动指尖。这是一个温和的、旨在唤醒自身感知系统的练习。
就在他全神贯注于体内那丝微弱涟漪与外界魔法元素的共鸣时,书房与外面小客厅连接的那扇厚重的木门,被极轻地推开了。
西弗勒斯端着一个乌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款式简洁的白色瓷杯。一只杯子里是浓郁得近乎黑色的液体,散发着强烈而苦涩的咖啡香气,那是西弗勒斯赖以维持清醒的、如同魔药般的饮品。
另一只杯子里,则是清澈的、泛着淡淡琥珀色的液体,里面漂浮着几片薄薄的、带着清香的柠檬,以及一枚散发着柔和安神气息的、近乎透明的月光草叶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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