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州河工的弹劾风波,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但在慕容宸明确表态“自有分寸”以及江泠儿沉稳的应对下,表面上并未立刻掀起滔天巨浪。
调查仍在继续,前朝暗流涌动,而后宫在江泠儿的打理下,依旧维持着井然的秩序。然而,慕容宸对江泠儿的态度,却在微妙地发生着变化。
或许是她面对家族危机时表现出的冷静与坦荡让他更加放心,或许是她那日关于“河工监管”的无心之语触动了他,又或许,仅仅是因为北境战事带来的沉重压力,让他需要一个既能理解政事艰辛、又不会带来额外麻烦的陪伴。
慕容宸开始允许,甚至偶尔主动邀请江泠儿在他于御书房批阅奏折时,在一旁陪伴。
这无疑是一种殊荣,也是一种更进一步的试探。御书房是帝国权力的核心枢纽,能踏入此地的后宫女子屈指可数,更遑论在帝王处理政务时相伴左右。
这意味着慕容宸在某种程度上,将她视为了一个可以一定程度分享权力核心氛围的“自己人”,但同时也将她置于了更严密的审视之下。
江泠儿心中警醒,深知这看似亲近的恩宠背后,是更需如履薄冰的险境。她谨记自己的身份——后宫妃嫔,代掌凤印者,而非前朝谋臣。她的任何言行,都必须严格限定在“不逾矩”的框架之内。
初次踏入那庄严肃穆的御书房,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朱砂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至高权柄的威压。
巨大的紫檀木御案上,奏折堆积如山,慕容宸坐在案后,眉头微锁,专注于手中的文书。
江泠儿没有四处张望,只是安静地在他侧下方不远处,一个早已备好的绣墩上坐下,姿态娴雅,低眉顺目,如同一道沉默而美好的背景。
她并未主动开口,甚至刻意收敛了气息,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慕容宸不问她,她便不言。
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些摊开的奏折,凭借增强的精神力,她能快速捕捉到一些关键词和零散信息,但她立刻便在心中将其分类、归档,绝不流露出任何探究或好奇的神色。
慕容宸批阅奏折时,时而凝神细思,时而挥毫疾书,时而会因为某份战报不利而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时而又会因某地祥瑞或民生改善的奏报而眉头稍展。江泠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以及随之波动的、更加精纯而活跃的龙气。
她体内灵蔓悄然运转,不再仅仅是被动吸收逸散的能量,而是如同最敏锐的接收器,开始捕捉、解析慕容宸在处理这些帝国最高机密时,那思维运转、权衡决策过程中,所散发出的独特能量波动——那不仅仅是帝王的威严,更包含了制衡、权谋、决断、隐忍、乃至偶尔流露的疲惫与孤独……这是一种更为复杂、深邃,直指权力核心本质的能量,她将其命名为【帝王心术】。
这种能量远比单纯的龙气或权柄能量更难汲取,它紧密依附于慕容宸的意志和思维活动。唯有在他精神高度集中、沉浸于政务时,才会大量逸散,并且需要极近的距离和特殊的“共鸣”才能有效捕捉。御书房的陪伴,为她打开了一扇前所未有的能量汲取之门。
偶尔,慕容宸会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似乎是想换换思路,会随口问江泠儿一句。
“泠儿,你看这江南织造进贡的新缎,花样如何?”他指的是一份附有样品图样的请安折子。
江泠儿会仔细看了看,然后温声道:“回陛下,这缠枝莲纹雍容华贵,寓意也好,只是色泽似乎过于浓艳了些。臣妾记得古书有云‘五色令人目盲’,宫中用度,是否以清雅大气为尚更显天家气度?且听闻今年江南雨水多,蚕丝收成或受影响,若能量入为出,择其精者贡之,既显珍重,亦可稍减地方负担。”
既表达了审美观点,引用了典故,又隐含了体恤民生的意思,完全局限于后宫用度和“仁政”范畴,不涉前朝具体事务。
又或者,慕容宸会指着某份关于宗室勋贵请求增加祭祀用度的奏折,略带嘲讽地问:“这些皇亲国戚,总嫌朝廷给的不够,你怎么看?”
江泠儿会谦逊地回答:“宗室祭祀,关乎孝道礼法,自当依制而行。然《礼记》有言,‘礼,与其奢也,宁俭’。陛下乃天下表率,若能在不违礼制的前提下,倡导节俭,想必宗室们亦能体谅陛下为国操劳、国库不易之苦心。” 避开了具体是否批准的敏感问题,而是从儒家经典和帝王表率的角度,提供了思路,将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还顺带恭维了慕容宸。
她的回答,总是引经据典,显得颇有才学见识,却又始终围绕着“德行”、“节俭”、“体恤”这些安全且政治正确的话题,绝不触及兵权、官员任免、税收政策等核心敏感领域。
她展现了自己的价值——一个能理解他、能与他在一定程度上进行精神交流的伴侣,同时又恪守本分,毫无僭越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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