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的安抚之言犹在耳畔,但江泠儿深知,帝王的信任如同琉璃,华美却易碎。
皇后的反扑绝不会因皇帝一句“自有分寸”而停止,那封弹劾奏折仅仅是个开始,后续的调查、舆论的发酵,乃至可能在泠州当地制造的“铁证”,才是真正的杀招。
她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慕容宸的明察秋毫,必须主动出击,化解这场针对她家族根基的危机。
夜色深沉,永寿宫内灯火阑珊。江泠儿屏退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云袖在门外守着。书房内,她铺开一张特制的、遇热方显字的素笺,提笔蘸墨,却不是寻常书写。
她运用了一种极为隐秘的联系方式,这是她经营信息网络时,通过小诚子与宫外心腹建立的紧急传讯渠道,确保信息难以被截获和破译。
笔尖在纸上游走,写的并非家常问候,而是一份条理清晰、直指核心的“危机应对指南”。首世界处理旗下艺人遭遇重大公关危机、资本博弈中应对恶意收购的经验,此刻化为了她笔下缜密的策略。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后宫妃嫔,更像是一个运筹帷幄的操盘手,即将指导远在千里之外的“分公司负责人”(她的父亲)如何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审计风暴”。
她写道:“父亲大人敬启:京中风雨已至,弹劾之事料已听闻。女在宫中尚安,陛下暂未深信。然敌暗我明,不可不防。
当务之急,父亲需立即做三事:
其一,稳定泠州府衙内部,严防胥吏慌乱或被人收买构陷,所有河工账目、文书即刻封存备查,关键经手人员需妥善安抚,晓以利害。
主动上表,言辞恳切,向陛下陈情,表示愿积极配合任何调查,并自请暂停知府职权,以示坦荡无私,避嫌待查。此举非是认罪,乃是以退为进,抢占先机,博取陛下与中枢同情。”
她知道,在慕容宸已心生疑虑的情况下,任何强硬辩解都可能适得其反,主动请求审查反而能彰显底气。
“其二,河工亲需立刻秘密组织绝对可靠之账房,重新核算近年所有河工拨款与支出明细,尤其关注被弹劾所指之款项。
重点核查:款项拨付流程是否完整,经手官员有无异常;采买物料之价格、数量是否与市价、实际工程用量严重不符;工程验收文书、民夫工钱发放记录是否齐全,有无冒领、克扣之嫌。
若我方账目清晰,则此为构陷之基,需立刻找出账目与弹劾指控之间的矛盾之处,以备驳斥。若……若账目确有疏漏,”
写到此处,江泠儿笔尖微顿,目光锐利。
“则需立即厘清责任,是父亲失察,还是下属欺瞒?并迅速寻找可弥补、可解释之缘由,例如天灾影响、物料价格临时波动、或某些非常规但合理的支出,务必使之看起来是‘瑕疵’而非‘罪证’。”
她深知水至清则无鱼,地方官场错综复杂,父亲未必能全然干净,关键在于将可能的污点控制在“失察”或“惯例”层面,而非“贪墨”。
最后一点,这是最关键,也最险的一步。
“其三,父亲在泠州多年,于地方势力、官场脉络当有洞察。弹劾绝非空穴来风,背后必有推手。
请父亲暗中查探,近期可有京中或其他不明势力接触泠州官员、士绅?可有异常之人搜集关于父亲或河工之‘证据’?尤其注意,与皇后母家——陈氏家族有关联之商号、田产、或官员,在泠州或周边地界,近期可有异常动向?
例如,陈氏门下是否有涉及河工物料采买的商号?是否有与父亲不睦、又可能与陈氏勾连的本地豪强?”
她要的,不仅仅是自证清白,更是要找到反击的武器。
“若能找到对方构陷之蛛丝马迹,或发现陈氏势力在泠州乃至相关河工事务中,存在任何不轨之举,务必将证据牢牢掌握。届时,方可化被动为主动。”
她最后写道:“京城之事,女儿自有计较,父亲无需过分忧心。切记,沉着冷静,以静制动,证据为先。一切联络,皆需隐秘,阅后即焚。”
她落下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看着那些看似寻常的家常语句,实则暗藏机锋。这封信,将通过特殊渠道,以最快速度、最安全的方式送到父亲手中。
完成这一切,江泠儿并未感到轻松。这只是布局的开始。她深知前朝政治的复杂性,仅靠父亲在泠州的应对还远远不够。
她需要让慕容宸看到,她江泠儿并非只能困守后宫的妇人,她对前朝风向、对官场博弈,同样有着敏锐的触觉。
次日,慕容宸再来永寿宫时,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北境战事与朝堂争斗显然让他心力交瘁。江泠儿一如既往地温柔侍奉,并未急切地询问泠州之事。
在为他按摩太阳穴时,她状似无意地轻声道:“陛下连日操劳,臣妾瞧着心疼。今日听底下人闲聊,说起如今这京城物价,尤其是些木材、石料,涨得厉害,说是北边打仗,南边河工,各处都在用料,供不应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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