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结束,銮驾回宫。围场惊魂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慕容宸虽未再深究,但宫中气氛明显比往日更添了几分肃杀。
柳贵妃“病愈”后,似乎收敛了些许锋芒,但江泠儿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那位琵琶胡姬依旧得宠,赵贵人也偶尔被召见,柳贵妃的视线,从未真正从她身上移开。
月下与萧寒的界限分明之后,江泠儿心中反倒安定下来。她将那份意外汲取到的、属于萧寒的【克制的深情】与【忠诚的守护意念】深深埋藏,如同珍藏一味特殊的药引,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
她知道,萧寒此人,冷峻寡言,忠诚刻骨,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却也因这绝对的忠诚,注定与她走在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上。那夜溪边的警告,是保护,也是现实。
回宫后,江泠儿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每日向皇后请安,偶尔去御书房外候旨,大部分时间则待在听雨阁。
但她并未真正闲着。
柳贵妃的“馈赠”和围场的杀机都明确地告诉她,仅靠“柔婉懂事”和偶尔的急智,不足以在这深宫长久立足。她需要更深刻地理解并牵动那位帝王的心。
她开始更系统地运用自己专家级的审美与首世界打造顶级“人设”、洞察受众心理的经验,来剖析慕容宸。
她通过小诚子不动声色地搜集信息,结合刘公公那些零碎的“老故事”,以及从静淑媛处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逐渐拼凑出慕容宸的成长背景:
他并非太后亲生,生母乃先帝一位早逝的、性情温婉的妃嫔。
他自幼被立为太子,由几位严厉古板的太傅教导,在先帝并不算十分看重、且后宫争斗激烈的环境中长大,最终凭借隐忍与能力登上帝位。
这样的经历,塑造了他如今深沉难测、威严冷峻的帝王心性。但江泠儿推断,在这重重盔甲之下,必然隐藏着对早逝生母的怀念,以及对纯粹温情与理解的渴望。
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美貌的玩物,或是一个懂事的妃嫔,更是一个能触及他内心柔软处、给予他情感慰藉的“知音”。
那么,如何才能成为这个“知音”?
她将目光投向了音乐。
慕容宸通晓音律,欣赏林修容的清雅,也爱听胡姬的热烈。但那些,都未能真正深入其心。
江泠儿忆起,曾在一本极其冷僻的前朝乐谱残卷中,看到过一首名为《幽兰操》的古曲,旁边小注提及,此曲哀而不伤,幽远清寂,曾是先帝某位早逝宠妃最爱。
她心中一动,几经周折,通过小诚子花费不小代价,才从一位看守旧书库的老太监手中,弄到了那份残缺更甚、几乎无人能识的曲谱。
接下来的日子,听雨阁内时常响起断续的琴音。江泠儿对外宣称是闲来无事,练习古曲以静心。
她苦练这首《幽兰操》,凭借大师级的音乐素养和情绪表达能力,她并未仅仅复原曲调,更是将自己代入那早逝妃嫔的心境——对生命的眷恋、对帝王的深情、以及那份无法陪伴的遗憾与幽怨。
同时,她又融入了自己对慕容宸内心孤独与渴望的理解。反复雕琢每一个音符的轻重缓急,每一次揉弦的力度与韵味。
琴音初时低沉婉转,如泣如诉,仿佛在追忆逝去的温情;中段渐转空灵寂寥,似有无限怅惘与思念萦绕;尾声则归于平和深远,带着一种释然与永恒的祝福,余韵袅袅,不绝如缕。
这并非炫技之作,而是一首走心之曲。
时机的选择也至关重要。
她摸清了慕容宸每隔几日,会在午后前往太后宫中请安后,绕道经过御花园一片翠竹掩映的曲径返回乾元殿的习惯。
这日午后,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江泠儿算准时辰,带着琴,坐在竹林深处一座小巧的八角亭中。
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浅碧色衣裙,与周围青翠的竹林几乎融为一体,仿佛林间自然生长的精灵。
她屏息凝神,听到远处传来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时,指尖轻轻落在了琴弦上。
《幽兰操》的旋律,如同山间清泉,带着一丝凉意与纯净,幽幽地流淌出来。她没有刻意加大音量,只是让琴音恰到好处地弥漫在竹林间,需要凝神细听,方能捕捉其全貌。
慕容宸正与德公公交谈着前朝事务,脚步匆匆。
然而,当那若有若无、却直抵人心的琴音传入耳中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这琴音……与他平日所闻截然不同。
没有林修容的孤高,没有胡姬的奔放,更没有寻常妃嫔刻意讨好的甜腻。
它哀婉,却不清冷;深情,却不粘腻。那旋律中蕴含的思念与懂得,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他心底那根尘封已久、关乎母亲与遥远温情的弦。
他示意德公公噤声,驻足细听。
琴音在竹林间回荡,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慕容宸仿佛透过这琴音,看到了母亲模糊的容颜,感受到了幼年时那份缺失的温暖与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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