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筑起的温情壁垒,在慕容宸心中悄然竖起一道属于江泠儿的屏障。
她虽未专宠,但那份“善解人意”与不通俗务的才情,让她在慕容宸烦闷于前朝琐事时,成了难得的慰藉。
年关将近,北境军饷、漕运弊端、乃至宗室请封,诸多事务堆积,慕容宸眉宇间的沉郁之色日渐浓重,驾临后宫的次数也稀疏起来。
腊月二十,按例是妃嫔往凤仪宫向皇后请安的日子。殿内炭火烧得足,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某些人心头的寒意与算计。
皇后端坐上首,一如既往地雍容端庄,接受着众妃嫔的朝拜。柳贵妃称病未来,殿内气氛稍显轻松,但暗流依旧涌动。
请安毕,皇后循例关怀众妃身子,命太医院派医女为众人请平安脉。
这本是寻常流程,江泠儿也未曾在意。轮到她时,一位面生的医女仔细为她诊脉,片刻后,那医女脸上露出些许迟疑,又仔细探了半晌,方才起身,对着皇后方向躬身道:
“回禀皇后娘娘,婉嫔娘娘的脉象……流利如珠,应指圆滑,似是……喜脉。只是月份尚浅,奴婢学艺不精,不敢十分断定。”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江泠儿身上,惊愕、嫉妒、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皇后亦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喜色:“哦?当真?快,去请王太医来!”
王太医是太医院副院判之一,素以妇科见长,且为人谨慎。他很快被请来,在众人瞩目下,再次为江泠儿诊脉。
这一次,他沉吟的时间更长,最终起身,对着皇后恭敬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婉嫔娘娘确系喜脉,已近两月。脉象平稳有力,只是娘娘身子似乎略有些单薄,还需好生将养。”
“好!好!真是天大的喜事!”皇后笑容满面,立刻吩咐左右,“快去禀报皇上!婉嫔有喜,乃皇家祥瑞,传本宫懿旨,婉嫔安心养胎,一应用度皆按双倍份例,务必要确保母子平安!”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传遍六宫。
慕容宸正在御书房为漕运账目烦心,闻得此讯,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连日来的阴郁仿佛被这道喜讯冲散了大半!
他子嗣不丰,如今膝下仅有静淑媛所出的三公主和一位不得宠的嫔妃所出、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婉嫔有孕,无论男女,都是稳固国本之兆!
“摆驾凤仪宫!”慕容宸当即起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帝后皆喜,这“喜脉”便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赏赐如流水般涌入听雨阁,慕容宸更是当众抚慰江泠儿,叮嘱她安心养胎,言语间充满了期待。
然而,身处风暴眼的江泠儿,在最初的“惊愕”与“羞怯”过后,内心却是一片冰封的清醒。
喜脉?
绝无可能!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体质。菟丝花妖灵与凡人肉身结合,本就艰难,更何况她为了维持人形与汲取能量,灵体与这具身体的融合存在着本质的隔阂,此胎绝无可能正常孕育并生下!即便偶有侍寝,她也以微末妖力做了手脚,确保万无一失。
这所谓的“喜脉”,要么是极高明的误诊,要么……就是一场精心策划、欲将她置于死地的阴谋!
联想到那日诊脉医女的陌生面孔,以及后来王太医那略显谨慎、留有余地的诊断“身子单薄,需好生将养”,江泠儿更倾向于后者。
有人想借“龙胎”将她架在火上烤!
无论这胎最终是“意外”流产,还是被诊出“怪胎”,她都将万劫不复。
危机公关意识和战略规划思维瞬间启动。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疑虑和惊慌。
只见她脸上迅速泛起羞怯的红晕,眼中涌出难以置信的惊喜,随即化为氤氲的水汽,她微微依靠在身旁的宫女身上,声音带着激动下的微颤:
“皇后娘娘……陛下……这,这是真的吗?臣妾……臣妾不是在做梦吧?”她的表演无懈可击,将一个初闻孕育龙裔的妃嫔那种不敢置信、继而狂喜、又带着些许惶恐不安的情绪,演绎得淋漓尽致。
慕容宸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怜爱,温言安抚:“自然是真的!爱妃有功于社稷!传朕旨意,婉嫔静心养胎,宫中上下,务必小心伺候,若有闪失,严惩不贷!”
“臣妾谢陛下隆恩!谢皇后娘娘!”江泠儿依礼谢恩,垂下的眼帘掩去了眸底深处的冰冷算计。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置身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凶险的漩涡中心。这枚“假龙胎”,是一把双刃剑。它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恩宠”和关注,也让她成为了所有嫉妒与阴谋的活靶子。
慕容宸又温言安抚了她几句,叮嘱太医好生照看,这才意气风发地起驾离去。皇帝一走,听雨阁内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每个宫人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气。
唯有小荷云袖和小诚子,在最初的惊喜过后,看向江泠儿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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