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那句“朕心甚慰”所带来的短暂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正如江泠儿所料,柳贵妃绝不会坐视她安稳度日。只是,这一次对方换了一种更迂回,也更显杀机的方式。
这日清晨,江泠儿刚从凤仪宫请安回来,听雨阁外便传来通报,长春宫大宫女锦屏求见。
锦屏?
江泠儿眸光微凝。此人并非寻常宫人,乃是柳贵妃从镇国公府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地位超然,心思缜密,堪称柳贵妃的左膀右臂,亦是其麾下智囊之一。
她亲自前来,绝非送份例那么简单。
“请。”江泠儿端坐正殿主位,神色平静。
锦屏款步而入,年约二十许,容貌不算顶出色,但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干练,衣着打扮比寻常宫女体面许多,行动间规矩一丝不错,却又不失国公府一等丫鬟的气度。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不谄媚也不失礼的笑容,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奴婢锦屏,参见婉嫔娘娘。”
“锦屏姑娘不必多礼,可是贵妃娘娘有何吩咐?”江泠儿语气温和,带着对新晋高位妃嫔宫中体面人的尊重。
“回婉嫔娘娘,”锦屏笑容不变,声音清晰平稳,“我们娘娘说,前些时日宫中多有纷扰,让婉嫔娘娘受惊了。如今娘娘晋位之喜,我们娘娘心中也为您高兴。特命奴婢送来几样小玩意儿,给娘娘把玩,聊表庆贺之意。”
她身后的小宫女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覆盖着红绸。
锦屏亲自揭开,只见里面是一对水头极足的翡翠玉镯,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簪,还有一盒光泽莹润的南海珍珠。件件皆非凡品,价值不菲。
“贵妃娘娘太客气了,如此厚礼,本嫔如何敢当。”江泠儿脸上立刻浮现出受宠若惊的神情,连忙示意云袖接过,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激,“还请锦屏姑娘回去,务必代本嫔叩谢贵妃娘娘恩典。”
“婉嫔娘娘喜欢就好。”锦屏微微欠身,话锋却悄然一转,笑容里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我们娘娘还让奴婢带几句话给婉嫔娘娘。”
来了。江泠儿心道,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感激又带着些许困惑的模样:“贵妃娘娘有何教诲?本嫔洗耳恭听。”
锦屏目光平静地看向江泠儿,语气不疾不徐,仿佛真的在传授经验:
“我们娘娘说,婉嫔娘娘年轻,容貌又好,如今又得了陛下青眼,这前程自是远大的。只是,在这后宫之中,光有容貌和运气还不够,还需懂得如何固宠。”
她顿了顿,观察着江泠儿的反应,见对方听得“专注”,才继续道:“陛下日理万机,政务繁忙,闲暇时最不喜心思过重、言语无趣之人。娘娘若想长久得陛下欢心,还需在‘娇’、‘柔’二字上多下功夫。
譬如,陛下批阅奏折时,可适时送上亲手熬制的羹汤,言语间多些依赖仰慕;陛下若遇烦心事,切不可妄议朝政,只需默默陪伴,展现柔弱之态,激发陛下怜惜之心便可。”
她的话语条理清晰,甚至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将一个“依赖帝王、柔弱解语”的宠妃形象勾勒出来。
然而,江泠儿却从中听出了陷阱的味道——过度强调“娇柔”和“不议朝政”,若她真的照做,短期内或许能博得慕容宸一些怜爱,但长此以往,必然会被打上“空洞无物”、“只会依附”的标签,彻底失去与皇帝进行更深层次精神交流的可能,最终沦为玩物。而且,频繁打扰皇帝处理政务,更是大忌。
锦屏见她沉吟,又补充道,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推心置腹”的意味:
“至于宫中其他姐妹……我们娘娘也说了,有些人表面和气,背地里心思却多。娘娘需得时刻留心,有些不起眼的人,或许也能在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那些位份低、又有些野心的,给些小恩小惠,便能成为娘娘的耳目……当然,此等微末伎俩,想必婉嫔娘娘也是懂的。”
这话更是阴毒!
分明是在诱导她结党营私,培植势力,一旦她真的开始收买低位妃嫔或宫人,便是授人以柄,柳贵妃随时可以“揭发”她勾结宫人、图谋不轨。
江泠儿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露出一副茅塞顿开、感激不尽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遇到“良师”的激动:
“贵妃娘娘真是……真是用心良苦!金玉良言,字字珠玑!若非娘娘提点,本嫔这榆木脑袋,哪里懂得这许多道理!”
她站起身,对着长春宫方向微微福了一福,“贵妃娘娘的恩情,本嫔铭记在心!”
她表现得完全像一个被突如其来的“善意”和“高层指点”冲昏头脑的幸运儿,对锦屏的话全盘接受,没有丝毫怀疑。
大师级的表演艺术让她将这份“真诚的感激”演绎得淋漓尽致。在她完美的伪装下,方法派技巧的核心——深度观察与共情——已然启动。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精细的传感器,全面捕捉着锦屏的每一丝细微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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