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饱和的感知,如同月满则亏的自然规律,清晰无误地指引着归期。
泠深知,一个世界的经营,其收获不仅在于过程的汲取,更在于完美的谢幕。
一个仓促的离去,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动荡,甚至折损最终的成果;而一场精心策划的告别,则能稳固所有布局,并为她奉上此界最后、也是最为醇厚的一杯能量琼浆。
她开始以皇后独有的、不引人注目的方式,从容安排“后事”。
这并非寻常人家的财产分割,而是一份关乎燕朝未来数十年气运的 隐性政治嘱托。
她利用与慕容宸之间超越寻常帝后、近乎灵魂伴侣的信任,在无数个共同批阅奏章、漫步庭园的时光里,将那些历经十年风雨洗礼、被证明行之有效的核心治国理念,如同春风化雨般,反复浸润他的心田。
“陛下可还记得栾城陷落时的焦灼?”她会在慕容宸志得意满时,适时轻语。
“那时朝堂争论不休,却无人能解前线饥寒。可见,空谈误国,实干方能兴邦。这‘务实’二字,需得刻入骨血,未来纵有万千诱惑,亦不可偏离。”
面对日益成熟的太子慕容珏,她的教导则更为直接深刻:“珏儿,你看这舆图,山川险隘,民生分布,赋税多寡,皆有其内在脉络。
为君者,首要便是 洞察真实,把握平衡。萧寒能用兵如神,是因陛下予其信任与空间,但军权制衡、粮草命脉,朝廷从未放松。治理天下亦然,既要激发活力,又需防止脱缰。这其中的分寸,你需用一生去体会。”
她不着痕迹地,将“专业事权与中央控制”、“经济发展与社会公平”、“吏治清明与效率提升”这些现代政治管理的核心矛盾与平衡之道,以符合此界认知的方式,深深植入慕容宸父子最重要的治国理念之中。
她不留下具体的政策蓝图,那会束缚后来者的手脚与智慧,她留下的是经过实践千锤百炼的 思想基石与决策哲学。她要确保,即使她离去,这条由她亲手参与开拓的“元熙中兴”之路,其精神内核仍将延续。
同时,她开始了有序的“隐退”。
坤宁宫管辖的部分具体事务,被她以“历练新人”、“垂范后宫”为由,逐步移交给了几位她亲手提拔、能力与忠诚都经过考验的女官和内侍首领。
在御前会议中,她发言愈发凝练,更多时候是倾听,只在慕容宸或太子思路陷入瓶颈时,以一两句精妙的话语点破迷津,引导他们自行找到答案。
她像一个即将远行的导航者,正耐心地将航海的技艺与星图,传授给未来的舵手。
慕容宸感到了她这份若有若无的疏离与淡泊,只以为是十年殚精竭虑后的倦怠,或是见太子能独当一面后的欣慰释然,心中更是怜惜,关怀备至,却丝毫未曾联想到那最不愿面对的别离。
她选择的告别时刻,极具象征意义——一场为镇国公萧寒举行的盛大宫廷庆功宴。
萧寒十年镇守,北境晏然,开疆拓土,功高至伟,慕容宸特旨晋封,世袭罔替。
这场盛宴,既是对这位帝**神的最高褒奖,也是对过去十年艰难改革与辉煌胜利的一次总庆典,更是汇聚了王朝鼎盛气象的绝佳舞台。
是夜,皇宫太和殿内,琉璃灯盏映照得如同白昼,蟠龙金柱下,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宗室勋贵,文武重臣,功勋将领,济济一堂,人人脸上都带着太平盛世特有的满足与昂扬。
慕容宸高坐龙椅,眉宇间是扫平寰宇的帝王豪情;太子慕容珏位于其下,举止沉稳,气度初成,已隐隐有未来明君之相。
泠端坐凤位,身着繁复庄重的皇后朝服,珠翠环绕,容光慑人,她平静地注视着殿中的喧嚣与繁华,如同欣赏一幅自己以十年心血为笔墨,最终绘制完成的盛世画卷。
酒至酣处,气氛热烈达到顶点。慕容宸忆苦思甜,展望宏图,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引得群情振奋,纷纷举杯相和。
就在这鼎沸的人声与绚烂的灯火交织成最华美乐章的瞬间,位列勋贵之首,一身国公冠服更衬得其英挺不凡的萧寒,缓缓自席间起身。
他手执一盏御赐的金瓯永固杯,步履沉稳如山,穿过喧闹的人群,直至御阶之下站定。
无需多言,整个大殿便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带着敬畏与好奇,尽数汇聚于这位帝国传奇的身上。
萧寒先是向慕容宸与太子方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身姿挺拔如松。随后,他转过身,目光径直投向凤座之上的泠。
那目光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感——有军人对决策者的绝对敬佩,有受益者对施恩者的深沉感激,有对智慧与远见的由衷折服,或许,还隐藏着一丝早已被岁月与身份磨平棱角、化作纯粹守护的、无法言说的怅惘。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如钟,带着金铁交鸣的质感,却又蕴含着不容错辨的至诚,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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