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定鼎的余波,并未随着朝会的结束而平息,反而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扩散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慕容宸以帝王之威,强行将改革的刀刃抵在了旧秩序的咽喉之上,但所有人都明白,这远非终点。以沈后及其家族为代表的守旧势力,如同百足之虫,虽遭重创,其盘根错节的势力与深入骨髓的政治理念,绝非一朝一夕所能清除。
真正的较量,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激烈地进行着。
慕容宸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政治手腕与耐心。他没有急于废后,那无异于直接点燃最后的火药桶。他采取了更为精准、也更为致命的策略——系统性置换。
首先,他以钦差带回的、无可辩驳的后勤改革数据为利刃,对户部、漕运、工部等关键衙门进行了雷霆般的清洗。
一批被查明在旧体系中贪墨渎职、效率低下,或在新法推行中蓄意阻挠的官员,无论其出身如何、背景多深,皆被严厉惩处。空出的职位,并未完全由寒门填充,那会引发士族集团的集体恐慌,而是优先提拔了那些出身中小世家、具有实干才能、对革新抱有期待,或至少持开放态度的年轻官员。
这是一个精妙的平衡,既注入了新鲜血液,又未彻底激怒整个既得利益阶层。这其中,自然不乏慕容宸多年观察培养的心腹,以及一些经由泠通过隐秘渠道,以其超越时代的“识人”眼光间接“推荐”的干才。
其次,对北境军功的封赏,慕容宸毫不吝啬。
萧寒凭借赫赫战功,被正式擢升为骁骑将军,总领燕州外围军事,赏赐丰厚,其麾下将士亦按新法规定,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及时且足额的犒赏。
这不仅是论功行赏,更是向天下宣告:军功授爵,效率优先的新规则,已然取代了论资排辈、门户之见的旧规。
与此同时,对巫蛊案的“调查”仍在持续,但方向已然转变,慕容宸的目的并非坐实皇后个人的“恶毒”,那会直接挑战先皇指婚的权威和皇家颜面。
而是借此彻查并斩断后宫与前朝不应有的、干扰国策的利益输送链条。调查结果显示,确有皇后身边近侍及外戚族人,利用宫中影响力,在旧有的后勤、工程体系中牟取私利,并试图阻挠新法以维护其利益网络。这些证据,被有条不紊地收集、整理。
这场由慕容宸主导、泠在幕后以智慧和信息辅助的政治变革,从深秋持续到次年盛夏。
当北境再次传来萧寒主动出击、成功将戎族一部主力逼退百余里,收复数处战略要地的捷报时,新旧力量的对比,已然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军事上的连续胜利,为新政提供了最坚实的合法性,也极大地增强了慕容宸的权威和信心。
朝堂之上,沈相一党的话语权日益萎缩。
越来越多的中间派,乃至一些原本依附沈家的官员,看清了风向,开始转向支持皇帝,或至少保持沉默。改革的效益逐渐显现,国库压力缓解,北境形势好转,这些都成了支持变革的最有力论据。
时机,终于成熟。
这一日,慕容宸召集群臣,举行了一场气氛凝重的大朝会。他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述,而是让德公公平静地宣读了一份诏书。诏书并未过多指责皇后个人品行,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政治总结的口吻,陈述事实:
“……皇后沈氏,统摄六宫,母仪天下,本应克己复礼,佐朕安邦。然,其治下宫闱,屡生事端,近侍倚势,结交外臣,干预朝政,其族属更倚仗皇亲,于漕运、工事之中,多有渔利,阻塞新政,贻误军机……此非中宫失德,然,驭下不严,约束族亲不力,已难孚众望,更与朕革新图强之志相悖……”
“……朕承天命,统御万方,当以社稷为重。沈氏既已难承宗庙之重,着,废黜其皇后之位,收还册宝,移居西内庆宁宫静修,非诏不得出。沈氏一族,涉案人员,依律严惩,其父沈文渊,教女不严,治家无方,纵容族属,罢黜相位,致仕归乡,余者不得复用……”
诏书措辞相对“温和”,重点强调了“与朕志相悖”、“难孚众望”、“驭下不严”,将废后的核心原因归结于政治路线的根本分歧与其背后势力对国策的阻碍,最大限度地保全了皇家颜面,也给了沈家一个相对体面的退场,致仕而非贬为庶民。
这是政治权衡的结果,也是慕容宸作为成熟帝王的考量。
废后诏书,如同一道正式的分水岭,标志着延续数十年的保守国策被彻底终结,帝国这艘巨轮,正式转向了进取与改革的航道。
能量,在此刻发生了剧烈的涌动。
在废后诏书颁布的瞬间,泠通过灵蔓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庞大、陈旧、代表着旧秩序和既得利益的庞大能量集团,开始分崩离析。
这股能量并非简单的“腐朽”,它蕴含着过去数十年间帝国权力运行的规则、沉淀的世家底蕴以及顽固的守成理念。灵蔓如同最精密的转化器,扎根于这溃散的旧秩序之中,并非单纯汲取其“腐朽”,而是剥离、解析、转化,吸收其中关于权力规则、人心博弈的深刻认知,以及那庞大能量本身蕴含的“底蕴”。化过往之沉淀为前行之资粮,这正是菟丝花能力的玄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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