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的到来,如同冰水泼入沸油,让永寿宫压抑紧绷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皇帝面沉如水,龙袍之上还带着前朝争论未散的硝烟味,那双锐利的眼眸扫过跪倒在地的皇后心腹,最终落在托盘里那两个扎满钢针、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布偶上。
“陛下!”领头太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膝行几步,将托盘高举过头,声音带着刻意渲染的悲愤,
“此等邪物乃是从懿妃宫中贱婢处搜出!人赃并获,确系巫蛊无疑!惊扰凤驾,诅咒君上,其罪当诛九族啊陛下!”
瘫软在地的浆洗宫女早已吓得晕死过去。永寿宫的宫人们面如死灰,瑟瑟发抖,仿佛已经看到了屠刀落下的寒光。
慕容宸没有立刻去碰那布偶,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泠身上。见她虽然脸色微白,但身姿挺直,眼神清澈而镇定,并无寻常妃嫔遭遇此种构陷时的惊慌失措或痛哭流涕,心中那团因被挑战权威而燃起的怒火,奇异般地平息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与决断。他知道,此事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爱妃,此事,你如何说?”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将这“辩白”的机会,直接给了泠。
这一问,让皇后派来的人心中暗自冷笑。证据确凿,看你这妖妃如何狡辩!
泠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声音清晰而平稳,不见丝毫慌乱:“陛下明鉴。臣妾蒙陛下恩宠,协理六宫,深知‘巫蛊’乃宫闱大忌,历来严查禁绝。臣妾纵有天大的胆子,又怎会行此自取灭亡之事?更何况,将此等明显犯禁之物,藏于一个粗使宫女轻易便可被搜查的耳房旧柜之中,此举,是否太过拙劣,更像是……有意嫁祸?”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直接点出了此案最大的不合常理之处——陷害的痕迹太重。
“巧言令色!”领头太监尖声反驳,“若非做贼心虚,为何偏偏藏于此女房中?定是以为此地隐蔽,不易察觉!”
“隐蔽?”泠轻轻重复了一句,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嘲讽,“若论隐蔽,永寿宫内,比此处更隐秘的所在并非没有。更何况……”
她话锋一转,目光投向慕容宸,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与凛然:“陛下,臣妾方才在此物被‘发现’时,便觉有些异样。这布偶之上的朱砂,色泽似乎过于新鲜亮丽,不像是经年旧物;而这用来书写的布帛边缘,针脚细密崭新,亦无日常使用磨损之痕。倒像是……近期匆忙赶制而成。”
她此言一出,慕容宸眼神微凝。他示意德公公将布偶取近细看。德公公是宫里的老人,眼神毒辣,仔细分辨后,躬身回禀:“陛下,懿妃娘娘所言……似乎确有道理。这朱砂,这布帛,都新得有些扎眼。”
领头太监脸色微变,强自镇定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证明非懿妃宫中之人所为!或许是新近才施法诅咒!”
“新近?”泠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再看那太监,而是直接面向慕容宸,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引而不发的力量:
“陛下!若真是新近施法,欲行诅咒,那施术者必然与这些邪物有过密切接触,其上定然残留其气息痕迹!臣妾恳请陛下,即刻传召钦天监精通此道的官员,或是京中素有清名的道录、僧正,以秘法查验此物,追溯其沾染之人气息来源!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臣妾愿封闭宫门,配合一切查验!”
她竟然主动要求请外朝专业人士来查验!这份坦荡与自信,让在场许多原本心存疑虑的人都动摇了。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做贼心虚之人该有的反应。
慕容宸眼中精光一闪。泠的提议,正中下怀!他正愁如何将此事的影响扩大,如何找到反击的突破口。若由宫廷内部或是皇后的人查验,难免被动手脚,但由相对中立、且具备一定权威性的钦天监或佛道人士介入,其结果将更具说服力。
“准!”慕容宸毫不犹豫,立刻下令,“德禄,你亲自去,速传钦天监监正,并召白云观观主、大相国寺住持即刻入宫!”
命令一下,皇后派来的人脸色彻底变了。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懿妃竟敢如此强硬,直接要求引入第三方力量!他们准备的“证据”或许能骗过宫内之人,但能否瞒过那些真正有道行、且未必完全买皇后账的方外之人,可就难说了!
就在后宫这边等待查验结果,形势微妙逆转之际,前朝的斗争并未停歇。
慕容宸离开后,守旧派官员岂肯放过这攻击新政的绝佳机会?他们聚集在宫门外,或是通过奏章,继续大肆抨击。
“陛下!巫蛊之事出在永寿宫,岂是偶然?此乃天象示警,祖宗震怒啊!皆因陛下重用佞幸,推行苛政,致使阴阳失调,宫闱不宁!”
“萧寒在北境,虽有小胜,然其跋扈之态已显!若不断然制止,恐成尾大不掉之势!”
“恳请陛下废新法,撤萧寒,严查永寿宫,以顺天意,安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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