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模糊而陌生的足迹,像一道冰冷的符咒,印在泥泞的地面上,更印在林枫的心上。一夜的暴雨冲刷掉了大部分痕迹,却偏偏留下了这一个。它清晰得刺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外来的气息。不是他的,也不属于任何他认知中的小型生物。那轮廓隐隐透出一种宽大和沉重,边缘深陷,仿佛踩下它的东西带着不容小觑的份量。
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收紧,几乎让他窒息。昨夜窝棚外的异响,丛林边一闪而过的黑影,此刻都与这个脚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并非独居于此,甚至,他可能正处于某种存在的观察,或者说,监视之下。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它剥夺了最后一点心理上的安全感,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暴露在旷野上的猎物,随时可能被黑暗中潜藏的利爪撕碎。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周围每一片摇曳的树叶,每一处可能藏身的阴影。丛林在雨后显得格外静谧,只有水滴从叶片滑落的嗒嗒声,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的宁静。
他必须生火。立刻,马上。火焰带来的不仅是温暖和熟食,更是光明的壁垒,是驱散未知恐惧、宣告领地归属的烽火。这不再仅仅是一项生存技能,更是一场与潜在威胁争夺安全空间的战争。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回到那块作为“工作台”的岩石旁。双手掌心传来的剧痛让他每一次弯曲手指都忍不住倒吸凉气。昨天磨破的水泡已经破裂,露出下面鲜红的嫩肉,边缘红肿,血迹和组织的渗出液将缠绕的破布条粘在了伤口上,仅仅是轻轻触碰,都如同被灼烧。
但他没有处理伤口的时间,甚至不敢轻易解开布条,生怕看到下面皮开肉绽的景象会摧毁自己仅存的意志。他只是用牙咬紧布条的一端,粗暴地将其重新勒紧,让疼痛来得更尖锐一些,以此刺激自己近乎麻木的神经。
他重新挑选了底板和钻杆,检查了火绒的干燥程度,甚至尝试用刀在底板的凹坑边缘刻出更深的导屑槽,希望能让摩擦产生的炭屑更容易积聚和保温。每一个细微的调整,都寄托着他渺茫的希望。
然后,他再次俯下身,将钻杆抵在凹坑上,缠绕着肮脏布条的双手死死夹住木杆。这一次,动作比昨天更加艰难。手臂的肌肉如同被乳酸浸泡过,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强烈的酸胀和颤抖。掌心的伤口在布条和粗糙木杆的摩擦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针在不断刺入。
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几乎瞬间就涌了出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管不顾,只是疯狂地、近乎偏执地搓动着双手。
“沙沙……沙沙……”
枯燥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命运的嘲弄。疼痛如同潮水,一**冲击着他的意志防线。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掌心渗出,浸透了布条,让木杆变得湿滑粘腻。那是他的血,混合着他的汗。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要求他停下来。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魔鬼,在他耳边低语:休息一下吧,太疼了,明天再试,也许会有别的办法……
但他脑海中不断闪现那个诡异的脚印,闪现黑暗中可能存在的窥视目光。不能停!停下来,可能就意味着在下一个寒冷漫长的黑夜里,失去最后的抵抗机会。
他嘶吼着,不知是 against 疼痛还是 against 命运,更加疯狂地加速搓动。钻杆几乎要在他手中燃烧起来,摩擦点的焦糊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又有一缕极其微弱的青烟升起,带着一丝暗红的光点。
希望再次如同鬼火般闪现。
他再次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一小撮宝贵的、带着暗红余烬的炭屑倒入火绒巢。双手因为剧痛和脱力而不受控制地颤抖,几乎捧不住那轻飘飘的纤维团。他凑上去,用干裂的、带着咸涩血味的嘴唇,小心翼翼地吹气。
吹一下,暗红闪烁一下。
再吹一下,范围似乎扩大了一丝。
他的心脏随着那光点的明灭而跳动。
第三下,第四下……
突然,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颤抖从手臂传到全身,他捧着的火绒巢猛地一歪,那团凝聚了他所有血汗和希望的炭屑,连同周围焦黑的木屑,一下子散落开来,大部分掉在了潮湿的岩石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最后一缕绝望的白烟,彻底熄灭。
剩下的少数炭屑在火绒巢中徒劳地闪烁了两下,也归于永恒的黑暗。
又失败了。
这一次,连侥幸的余烬都没有留下。
林枫僵在原地,保持着吹气的姿势,仿佛一尊瞬间风化的石雕。他怔怔地看着石片上那摊散乱的、毫无生气的灰烬,又缓缓抬起自己颤抖的、被鲜血浸透的双手。布条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粘稠的血液正从边缘缓缓渗出,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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