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毫无预兆地来了。
前一天还是阳光明媚,清晨醒来时,窗外已是灰蒙蒙一片。细密的雨丝斜织成网,敲打在棕榈叶屋顶上,发出持续的沙沙声。营地瞬间从明亮的开阔地,变成了被雨幕包围的孤岛。
林枫站在门口,看着雨水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空气潮湿而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味。
“这下好了。”陈健推了推眼镜——今天镜片上居然没有雾气,因为他终于“发明”了防雾涂层:用某种树脂薄薄抹了一层,“咱们计划今天去修渔网,去溪边检查陷阱,去西边林子找新木料……现在全泡汤了。”
王海倒很淡定:“在海船上,下雨天就整理内务、修修补补、讲故事。急也没用,老天爷要下雨,你还能让它停?”
确实,被困在屋里,反而让人有时间和心情做些平时顾不上的事。
林清音重新整理了她的药柜,按照新的分类系统把草药分装、标记。李瑶在整理她的素描本,把之前的记录按时间顺序排列,在边缘加上注解。赵明在窗边研究雨中的植物生长状态,记录观察笔记。
陈健开始改进他的工具设计图,念念有词:“如果给石斧加个防滑握柄……如果骨针的针眼能做成漏斗形方便穿线……”
王海磨他的刀,一块磨刀石,一碗水,反复的、有节奏的磨砺声在屋里回响。
林枫坐在桌旁,面前摊开他的笔记本。炭笔在手中转动,他却没有写下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绵延的雨幕,听着雨声,听着屋内的各种声响。
这一刻,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他们不是在生存,而是在生活。
生存是挣扎着活下去,是解决食物、水源、庇护所这些基本需求。而生活……生活是磨刀时那有节奏的声音,是整理素描本时认真的表情,是研究植物时专注的眼神,是改进工具时兴奋的嘀咕。
生活是储物柜里分类整齐的物品,是桌上那罐即便雨天也换上的野花,是壁炉里稳定散发的温暖,是每个人都有的那把椅子——虽然样式不同,但都代表着“这是我的位置”。
生活是昨晚那顿温馨的晚餐,是围坐聊天时的笑声,是分享故事时的共鸣。
“你们说,”林枫突然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如果现在有人从外面看进来,会看到什么?”
大家停下手中的事,看向他。
“看到什么?”陈健问。
“看到一个屋子,里面有光,有人,有秩序。”林枫慢慢说,“看到人们在做事,但不是慌乱地求生,而是平静地生活。看到墙上挂着的工具排列整齐,看到柜子里的物品分类清楚,看到桌上的花,看到壁炉的火。”
他顿了顿:“看到文明。”
这个词让屋里安静了几秒。只有雨声和磨刀声还在继续。
“文明……”李瑶轻声重复,“我们这样算文明吗?”
“文明不是高楼大厦,不是汽车飞机。”赵明放下手中的植物标本,“文明是一种状态,是有序、创造、传承、美感的结合。咱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整理、记录、改进、创造——都是文明的行为。”
王海停止磨刀,抬头说:“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时,老船长常说:船可以晃,但心不能乱。把该做的事做好,把能控制的东西控制好,这就是水手的文明。”
陈健推了推眼镜:“从系统论角度看,文明是一个自组织、自维持、自发展的复杂系统。咱们这个小小社区,确实具备了某些特征……”
“说人话就是:咱们过得不错。”林清音笑着打断他。
林枫点头:“而且我们在进步。从草棚到木屋,从地上坐到有椅子,从乱堆乱放到有柜子,从吃生食到会烹饪。每一步都是进步。”
“但周震呢?”张海峰突然说。他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这时抬起头,眼神复杂,“他也在岛上,也在‘生存’。但他的方式完全不同。”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
确实,周震也在岛上生存。但他选择的方式是威胁、监视、操控、玩弄心理游戏。他也在“创造”——创造恐惧,创造悬念,创造一种扭曲的关系。
“这就是区别。”林枫说,“我们在创造生活,他在制造游戏。我们在建设,他在破坏——或者说,他在建设另一种东西,一种基于权力和控制的东西。”
“哪种更‘文明’?”李瑶问。
“没有哪种更文明。”赵明缓缓说,“文明有不同的形态,也有不同的代价。咱们选择合作、分享、创造,这种文明温暖但脆弱。他选择统治、控制、威慑,这种文明强大但冷酷。”
雨还在下,但屋里的讨论越来越深入。大家从具体的生活细节,谈到了更抽象的东西:什么是幸福?什么是意义?在极端环境下,人应该追求什么?
“我以前觉得,”陈健难得认真地说,“幸福就是做出厉害的发明,**文,拿奖项,被认可。现在我觉得,幸福可能是做好一把椅子,看到大家坐上去舒服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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