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的影子每日都在缩短。
林枫连续记录了七天,数据清晰无误:正午时分的晷针影长,从最初的七又五分之一棍,缩短到七棍整,再到六又五分之四棍……平均每天缩短约百分之二棍。这个变化率略快于他在北纬45度春夏之交的预期。
“有两种可能。”早餐时,陈健对着树皮纸上的数据曲线分析,“第一,我们的纬度低于45度,太阳高度角增加更快。第二,今天比我们想象的要晚——可能已经是春末夏初,太阳赤纬接近最大值。”
林枫撕下一块烤薯,蘸了点海盐。“我们需要更多观测来区分这两种可能。但无论如何,变化在发生,而且可测量。”
“这就是关键。”赵明教授接过话头,他面前摊开着几张记录农田生长的图表,“可测量、可记录、可总结。我们从风暴中幸存,重建了家园,但如果这些经验只存在于各自脑子里,随着时间模糊、扭曲、遗忘,那我们就白经历了。”
这话点醒了林枫。
那场几乎摧毁一切的飓风,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两个月里,他们修复了房屋,加固了结构,改进了排水系统,重新规划了农田位置……但所有这些改进,都是基于模糊的记忆和口头讨论。没有系统记录,没有原因分析,没有“为什么这么做”的文档。
如果现在再经历一次同样的风暴,他们能做得更好吗?如果新成员加入,需要多久才能掌握这些用血泪换来的经验?如果……如果他出了意外,这些知识会不会随之消失?
“我们需要一本手册。”林枫放下食物,看向围坐在长木桌旁的众人,“一本系统的、分类的、从基础到进阶的荒岛生存手册。不仅仅是应对风暴,包括取水、取火、觅食、建造、医疗、工具制作……所有我们摸索出来的经验。”
李瑶立刻举手,眼睛发亮:“我来负责文字记录和整理!我每天都在记日记,但那是编年体,按时间顺序。手册应该按主题分类,像工具书一样方便查阅。”
“需要插图。”陈健补充,“有些制作步骤,文字描述不如一张示意图清楚。我会画机械图,但动植物、地理特征这些,可能需要清音帮忙。”
林清音点头:“我可以绘制可食用植物与有毒植物的对比图,还有简易草药的处理方法。”
王海想了想:“工具制作和建筑结构,我可以用木炭画简图。虽然不像你们画得精细,但能看懂。”
赵明教授微笑:“那么,农业部分就交给我了。土壤改良、作物轮作、灌溉时机、病虫害防治……这些可以写好几章。”
林枫感受着这种分工协作的氛围,心中涌起暖意。几个月前,他还是孤独地与自然搏斗,每一个发现、每一次失败都无人分享。现在,他有了一个团队,一个可以将经验凝聚、传承的共同体。
“好。”他站起身,“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抽出两个时辰,我们一起整理手册。上午照常工作,但每个人在工作中要有意识地去总结‘为什么这么做’‘有哪些注意事项’‘犯过哪些错误’。”
工作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天下午,他们聚集在最大的木屋——这间屋已被命名为“议事堂”,中央的长桌铺满了树皮纸、炭笔、矿物颜料和各类样品。
林枫先搭建框架:“手册分为七卷。第一卷:生存基础——水、火、庇护所。第二卷:食物获取——狩猎、捕鱼、采集、农耕。第三卷:工具与制造——石器、陶器、木工、编织。第四卷:建筑与工程——选址、结构、抗灾设计。第五卷:医疗与卫生——伤病处理、疾病预防、草药知识。第六卷:观测与规划——天文、气象、时间、资源管理。第七卷:社会组织——分工、规则、协作、危机应对。”
“每卷再分章节。”李瑶迅速记录,“比如第一卷第一章:水源寻找与净化。要包括:如何通过植被判断地下水、如何收集露水、哪些藤蔓可取水、如何制作太阳能蒸馏器、如何用沙石木炭过滤……”
“最重要的是失败案例。”陈健强调,“我们花了三天才找到稳定的淡水,因为最初尝试的两种藤蔓都有毒。这个教训必须写进去,最好配上中毒症状的描述和解毒方法。”
林清音点头,已经开始在纸上画第一种有毒藤蔓的形态:心形叶片,紫色脉络,折断后流出乳白色汁液。“这种汁液接触皮肤会红肿发痒,误食会导致呕吐、腹泻。如果中毒,应立即催吐,并服用大量清水稀释。”
王海则贡献了建筑方面的惨痛教训:“风暴前,我们的屋顶是用棕榈叶平铺的,风一吹就掀开。后来改成了双层交错编织,每片叶子用藤条穿过固定,抗风能力提升三倍不止。这个细节要画清楚——怎么交错,怎么打结。”
他们从日落写到油灯点亮。李瑶负责汇总,她的笔迹工整清晰,还在页边留了空白,用于日后补充或修正。遇到争议的地方,大家会展开讨论,有时甚至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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