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绝的碎裂声、崩塌声、撞击声,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冲刷着林枫紧绷的神经。每一道声响,都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具体而惨烈的毁灭图景:倾倒的巨树,散架的篱笆,崩塌的石墙,被泥石流吞没的田垄……他辛苦建立、赖以生存的外部世界,正在被这场风暴以最粗暴的方式抹平。
然而,比起这些“外部”的损失,此刻更直接、更迫切的危机,来自这个将他困住的黑暗废墟内部,来自那持续脉动、仿佛具有生命的血红光芒。
每一次红光达到亮度峰值,不仅将那一片区域映照得妖异可怖,林枫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绝非物质层面上的“压力”或“牵引”。那不是风,不是震动,而是一种作用于精神层面的、难以言喻的晦涩感受,仿佛那红光在试图拨动他意识中某根紧绷的弦,诱发出更深层的恐惧、绝望或……某种被压抑的、原始的冲动。
他紧紧闭上眼睛,试图隔绝那恼人的光芒,但眼皮遮挡不住那穿透性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红色。他只能将注意力强行集中在其他感官上,集中在身体与这个狭窄生存空间的接触上。
背部紧贴着壁炉内侧冰冷粗糙的石壁,这坚实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能确认的“稳固”。双腿蜷曲,膝盖抵着前方一根斜插进来的、湿漉漉的断木。左手因为长时间紧握石斧,指节早已僵硬发白,但他不敢松开,仿佛这把原始的工具是连接他与现实、与抗争意志的唯一信物。右手则无意识地按压在腰间那个包裹着应急食物和水的油布包上,触感坚硬而实在,提醒着他还有最基本的生存储备。
呼吸变得有些困难。不是因为缺氧(缝隙似乎还能维持空气流通),而是因为弥漫的尘土、潮湿的霉味,以及那股从容器方向飘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淡淡焦糊味,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置身于巨大电路板焚烧现场的气息。每一次吸气,都让他的喉咙和肺部感到不适。
身体的疼痛也开始从麻木中苏醒。小腿外侧被断木擦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可能已经破皮流血。后背和肩膀因为撞击和长时间的僵硬姿势而酸痛不已。手掌的伤口在汗水和污水的浸泡下阵阵刺痛。但这些生理上的痛苦,此刻反而成了某种“锚点”,将他锚定在“还活着”这个残酷而珍贵的事实上。
真正的战斗,并非与看得见的风雨或倒塌的梁木搏斗,而是在这片黑暗、压迫、充满不祥红光的绝境中,与内心不断滋生的恐惧、无助和放弃的念头搏斗。
他想起了很多。不是美好的回忆,而是那些最艰难的时刻:空难后挣扎上岸时的冰冷与绝望;第一次钻木取火失败后手掌血肉模糊的剧痛;病倒在简陋窝棚里独自与高烧和死神对抗的夜晚;还有无数次面对未知危险、孤独深入丛林或海洋时的忐忑。
每一次,他都挺过来了。不是因为他多么强大,而是因为他别无选择,因为他内心深处那一点不肯熄灭的、对“生”的执着。这种执着,在三年的磨砺中,早已从求生的本能,进化成了一种更坚韧、更冷静的东西——一种近乎本能的“坚守”。
坚守什么?此刻,不仅仅是生命。更是他作为“人”、作为“文明个体”的尊严与意志。他可以失去木屋,失去田地,失去工具,甚至可能最终失去生命,但他绝不能在自己的意识被恐惧或那个诡异的红光侵蚀之前,就主动放弃。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意识还能思考,他就要“守”住这条底线,守住自己作为林枫这个独立个体的最后阵地。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出的一星火花,微弱,却瞬间驱散了部分笼罩心头的阴霾。
他重新睁开眼睛,不再试图躲避那红光,而是主动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望向那光芒的来源。红光依旧在脉动,但当他以这种坚定的心态去“观察”时,那光芒中蕴含的、试图扰动精神的诡异力量,似乎减弱了一些。它依旧不祥,依旧令人不安,但不再能轻易地勾起他内心的恐慌。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开始更理性地分析现状。首先,自己还活着,没有严重受伤,有基本生存物资。其次,这个三角空间暂时稳定,但并非绝对安全,需要警惕二次坍塌。第三,外部风暴仍在肆虐,但根据经验,这种强度的风暴不可能持续太久(虽然感觉上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第四,也是最关键的变数——那个容器。
它的红光和可能产生的精神影响是明确的威胁。但它本身似乎被废墟掩埋了大半,除了发光和可能的微弱放电,尚未表现出直接的物理攻击性。在目前自身被困的情况下,主动去处理它风险极高,甚至不可能。
那么,策略就清晰了:保持静止,保存体力,保持清醒,警惕红光的精神干扰,等待风暴减弱或停止。然后,再根据外界情况和自身状态,决定是尝试从内部清理通道脱困,还是等待外部情况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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