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在蜀郡以雷霆手段整治了几个阳奉阴违的大家族,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益州各郡。
成都的血腥味还没散尽,这股肃杀之风已经刮到了北面的广汉郡。
广汉郡的豪族们,如雒县大族郑氏、绵竹大族庞氏等,听闻赵韪、李永等人头落地、家产抄没的下场,简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不像赵韪那样头铁,但更怕徐康那把“清查田亩、稽查隐户”的刀,迟早会落到自己脖子上。
“这徐承业,是要掘了我等士族的根啊!”
郑府内,族长郑浑捶胸顿足,对着几位聚拢过来的家主哀叹,“他在蜀郡杀得人头滚滚,下一步,必定是我广汉!”
庞氏族长庞煊脸色阴沉,他捻着几根稀疏的胡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坐以待毙,绝非良策。徐康根基在东南,如今刚定蜀郡,兵马疲惫,后勤漫长。此时不发难,更待何时?我等当效仿古人,驱虎吞狼!”
几人密谋一番,定下了一条“驱狼吞虎,引夷自保”的毒计。
他们连夜闯入广汉太守府。此时的广汉太守张肃(张松之兄),本就是个性格怯懦、首鼠两端之人。见一众本地豪强气势汹汹而来,吓得手里的茶盏都端不稳了。
“张府君!”郑浑率先发难,语气咄咄逼人,“徐康在成都大开杀戒,推行暴政,眼看就要祸及广汉!府君难道要坐视我广汉士民,如蜀郡一般,家破人亡吗?”
庞煊在一旁阴恻恻地补充,话语如同毒蛇吐信:“府君,需知唇亡齿寒啊。您弟弟张松虽在徐康麾下得意,可徐康此人,最是猜忌。若他平定广汉,为了显示大公无私,拿您这位‘前’太守开刀,以安新附之心,岂非顺理成章?届时,只怕子乔(张松字)也未必保得住您呐!”
张肃被戳中最深的恐惧,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这…这…诸位,有何良策可救广汉,可…可救张某?”
郑浑压低声音:“徐康势大,我等难以正面抗衡。唯有向北,向汉宁太守、师君张鲁求援!张师君手握五斗米道,兵精粮足,且早有图谋益州之心!同时,我们可许诺重利,请境内白马羌、氐人各部出兵,骚扰徐康进军路线,阻其北上!如此,或可保广汉无虞!”
张肃闻言,吓得连连摆手:“不可不可!此乃引狼入室,背叛…背叛…” 他“背叛”了半天,也没说出背叛谁,刘璋已经投降了。
庞煊冷笑一声,图穷匕见,他慢悠悠地从袖中抽出一份早已拟好的书信,拍在案上:“府君!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秋!要么,您在这求援信上,盖上太守大印,我们共同进退,或有一线生机;要么……哼,为了广汉士族存续,说不得要‘请’府君去个清净地方休养一段时日,这印绶嘛,我们自己来取也是一样!”
在明晃晃的威胁和家族存亡的压力下,张肃最终屈服了,颤抖着手,在那封将他拖入深渊的信上,盖上了广汉太守印。
使者带着书信和重礼,日夜兼程赶到汉中,面见五斗米道首领 张鲁。
张鲁身着杏黄道袍,头戴莲冠,手持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他展开书信,细细观看,脸上无喜无悲。
其弟 张卫 性子急躁,见状立刻嚷道:“大哥!天赐良机!广汉豪族内应,邀请我们入蜀!正好拿下益州,完成母亲的遗愿!”
谋士 阎圃 则更为谨慎,他捋着胡须道:“师君,此事需从长计议。那徐康能连败曹操、刘璋,绝非易与之辈。其势如烈火,此刻正炽。
广汉豪族不过是借我之力抵御徐康,事成之后,未必真心归附。
且我军若贸然南下,恐与徐康主力硬碰,胜负难料。
依圃之见,不如静观其变,让徐康与广汉豪族先耗上一耗。”
张鲁沉吟不语,目光深邃。他看向使者,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威严:“徐康行事,果真如信中所言,酷烈如此?竟逼得广汉士绅不惜引我外兵?”
使者连忙添油加醋,声泪俱下:“师君明鉴!那徐康实乃豺狼之辈!在蜀郡滥杀无辜,强夺民田,毁我蜀中百年基业!
郑公、庞公等实是走投无路,才恳请师君念在同为汉川一脉,发仁义之师,解救广汉百姓于水火啊!事成之后,广汉愿奉师君为主,钱粮军资,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张鲁微微颔首,似乎被说动,他看向阎圃:“阎公,杨昂将军前日练兵时扭伤了脚,看来是天意不让我军急切南下啊。”
阎圃会意,立刻接口:“师君所言极是。杨昂将军乃我军中栋梁,他既不便,大军确不宜妄动。不过,广汉士绅诚意相邀,我亦不可全然置之不理。”
张鲁拂尘轻摆,有了决断:“善。杨任!”
“末将在!”一员将领出列。
“命你率三千精兵,进驻葭萌关,加固城防,多备旌旗,做出南下态势。但无我号令,严禁与徐康军发生冲突。多派哨探,密切关注广汉及徐康军动向即可。”
“遵命!”杨任领命,心中明了,这趟是去“站岗”的,不是去打仗的。
与此同时,郑浑和庞煊派出的说客,带着金银布帛和“画下的大饼”,深入山林,去游说白马羌酋长 俄何 和一支氐人部落首领 折桑。
说客找到俄何,堆起笑脸,将礼物奉上:“尊贵的俄何大头人,汉人的镇南将军徐康,是个比山中白额虎还凶恶的人!他马上就要打过来,抢你们的牛羊,占你们的草场!我们郑公、庞公,愿出黄金百两,布帛千匹,请大头人出兵,在山道上给他点颜色看看!事成之后,雒城以西的山林,都归大头人所有!”
俄何酋长身材魁梧,正围着火塘啃着羊腿,听完翻译的话,他抹了把油乎乎的嘴,瞪着铜铃大眼,用生硬的汉语问道:“徐康?就是那个…把曹操…打得屁滚尿流的…徐康?”
说客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说:“正…正是此人!此獠凶残无比……”
俄何突然哈哈大笑,他用力拍了拍说客瘦弱的肩膀,差点把他拍散架:“哈哈哈!你们汉人…自己打不过…来找我们?那个徐康…是真正的猛虎!我们白马羌…敬重勇士!不去触这个霉头!”
说客傻眼了:“大头人,这…这酬劳…”
俄何不屑地摆摆手:“金子…好看,不能当饭吃。布匹…也还行。但为了这个去惹猛虎?不干!你们汉人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我们…看热闹!”说完,继续埋头啃他的羊腿,不再理会。
说客又找到氐人首领折桑。折桑更直接,他听完条件,眨巴着精明的小眼睛,反问:“帮你们打徐康?可以。黄金、布匹,现在就要。另外,打赢了,葭萌关以北的盐井,得归我们。还有,以后我们卖马给你们,价钱得翻一倍。”
说客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条件简直是趁火打劫,比徐康的新政狠多了!最终,只有几个与郑、庞家族利益捆绑极深,或者本就与汉官有仇的小部落,被些许蝇头小利说动,答应在官道上搞点小破坏,敲敲边鼓。
广汉郡的异动和汉中张鲁的兵马调动,很快被无孔不入的影卫探知,详细的情报摆在了徐康的案头。
徐康看着情报,对鲁肃、王飞、张松等人笑道:“诸位请看,我们这边刚磨好刀,广汉的郑浑、庞煊就急着把脖子伸过来,还生怕我们砍不着,特意去汉中请了个吹唢呐的(张鲁),去山里找了几只敲边鼓的猴子(羌氐)。”
鲁肃捻须微笑:“主公明鉴。彼辈色厉内荏,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张鲁谨慎,不肯全力来援;羌氐首领亦非蠢人,岂会轻易为其火中取栗?此局,破之易如反掌。”
张松因其兄被胁迫,心中既有担忧又有愤懑,立刻拱手道:“主公,松愿修书一封与家兄,陈明利害,劝其迷途知返!郑浑、庞煊倒行逆施,必不能成事!”
王飞则迫不及待地请战:“主公,跟这些孬种废什么话!让俺带稚虎营去,保管把他们连同葭萌关那几千看热闹的,一并收拾得服服帖帖!”
徐康摆摆手,气定神闲:“诶,恶来,杀鸡焉用牛刀。他们不是要玩‘驱狼吞虎,引夷自保’吗?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釜底抽薪,四两拨千斤’!”
随即下令:
王飞 率一万兵马,陈兵广汉郡边界,每日操练,旌旗招展,但暂不进攻,以强大的军事压力,促使广汉内部生变。
以张松的名义,以及徐康自己的名义,向广汉郡各级官吏、军中将领发出措辞恳切的檄文,阐明只惩首恶(郑浑、庞煊等),胁从不问,并承诺广汉一旦平定,立刻实施与蜀郡相同的“官田租赁、十税其二、兴修水利、鼓励工商”等惠民新政。
令赵云在荆州方向加强戒备,同时抽调部分荆南精锐西进,做出随时可入川支援的姿态。
徐康的这一套组合拳,政治攻势与军事威慑并用,分化瓦解与拉拢安抚齐下,精准而高效。
广汉郡内,收到檄文的不少中级官员和将领开始动摇,与郑、庞两家拉开距离。
葭萌关的杨任,看到对面王飞军容鼎盛,又听闻徐康的种种手段,更是坚定了“只观战,不参战”的决心,每日只管督促士兵加固关防,仿佛要永远守下去一般。
郑浑和庞煊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众叛亲离、内外交困的绝境。他们寄予厚望的外援要么隔岸观火,要么待价而沽;他们试图煽动的蛮部要么被收买,要么冷眼旁观;内部的盟友在徐康的檄文和兵锋下土崩瓦解……
广汉郡的这场叛乱风波,刚刚掀起一点浪花,就在徐康谈笑风生的运筹帷幄中,显露出了即将彻底平息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