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有间餐馆”,时光被拉得格外绵长。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帝休竹窗的缝隙,在打磨光滑的青石地板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空气里,除了固有的草木清香,还弥漫着一股令人垂涎的、越来越浓郁的酱香肉味。
后土、玄冥、句芒三位祖巫今日来得早,正围在厨房门口,看乐游处理一头刚被她们“顺手”带回来的小麻烦——一头“山膏”。
这东西长得像头半大的野猪,偏生通体赤红如烧炭,脾气更是暴躁得离谱。即便被玄冥随手冻住了四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张嘴却依旧不肯闲着,发出各种含糊不清却极具侮辱性的“哼唧”声,大致是在骂骂咧咧,说些什么“卑鄙”、“无耻”、“暗算你猪爷爷”之类的车轱辘话,直吵得人脑仁疼。
“这家伙,肉不知道柴不柴,嘴是真够碎的。”后土抱着胳膊,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兀自叫骂不休的山膏。
句芒倒是兴致勃勃,指尖一点绿光弹出,一缕细藤蔓生长出来,灵活地塞住了山膏的嘴,世界顿时清净了不少。“乐游老板,这东西真能吃吗?”她好奇地问。
“当然。”乐游笑着,手起刀落,给了那山膏一个痛快,手法干净利落,带着对食材的尊重。“《山海经》……呃,我是说,我曾听闻,这山膏其肉紧实,尤其这五花部分,皮厚油丰,最适合小火慢炖,做一锅红焖肉,炖到酥烂,那胶质和肉香……”他一边熟练地分割着猪肉,一边描述,听得三位祖巫眼睛发亮,连一向清冷的玄冥,都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
乐游取其最精华的五花部分,切成大小均匀的肉块。起锅烧油,油是用的他熬制的、带着淡淡果香的兽脂。油热后,下入肉块,瞬间激起一阵热烈的“滋啦”声,肉块在热油中微微收缩,边缘泛起焦黄,浓郁的肉香伴随着油脂的香气升腾而起。加入捣碎的嘉荣花籽,几勺用沙棠果和丹木实尝试发酵出的、颜色深褐却带着复合果香的酱料,快速翻炒。很快,每一块肉都均匀地裹上了诱人的酱色,油光锃亮,香气也变得更加复杂醇厚。
将炒好的肉块转入一个厚实的陶罐中,加水,水量刚好没过肉块。盖上盖子,撤去旺火,只余灶膛里几块玉髓炭散发着温和而持久的热力。不一会儿,陶罐里便传来了“咕嘟咕嘟”的、令人心安的声音,如同温柔的催眠曲。而那酱香与肉香,在时间的催化下,丝丝缕缕地渗透到餐馆的每一个角落,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只盼着时间过得快些,再快些。
就在这温馨而充满期待的等待时刻,山谷入口处,那由乐游设下的、通常只流露出温和欢迎之意的天然阵法,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剧烈而紊乱的波动。
一个身影,几乎是摔进来的。
那是一个少年,看骨龄不大,身形颀长,穿着一件由某种五彩翎羽编织而成的短褂,华美却略显凌乱。他本来的面容应是极俊秀的,可此刻却完全扭曲了,双眼赤红如血,几乎看不到瞳仁,里面充斥着狂暴与痛苦。他的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带着焦糊味的白沫。周身缭绕的妖力极不稳定,时而炽烈如火,时而尖锐如风,搅得他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脚下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黄、枯萎。
这是一位妖族少年,而且正处于极度危险的失控状态!
他似乎是被那红焖山膏肉霸道浓烈的香气所吸引,又或许是在无意识的狂乱中,本能地追寻着一丝能安抚他暴走力量的所在。他踉跄着冲到餐馆庭院外,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那由老藤与竹枝编织成的门扉,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赤红的眸子穿透门缝,死死锁住炊烟袅袅的厨房方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濒死般的低沉咆哮,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用尽最后一丝理智,与体内那即将彻底吞噬他的疯狂力量抗争。
“是妖族!”后土眉头一皱,几乎是瞬间就踏前一步,周身厚重沉凝的土灵之力隐隐勃发,如同山岳般挡在了厨房门前。玄冥眼神一凛,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温度骤降。句芒也收敛了笑容,指尖绿芒闪烁,随时可以催生坚韧的藤蔓。
巫妖二族积怨已久,摩擦不断,这是刻在血脉里的警惕。即便在乐游这方宁静的小天地里,面对一个明显失控、极具威胁的妖族,她们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戒备与敌意。
乐游也走了出来,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这不单单是饥饿,更像是一种走火入魔,或者说……“狂症”?他能清晰的感知到少年体内那如同脱缰野马、横冲直撞的妖力,正在灼烧他的经脉,侵蚀他的神智,若再不干预,恐怕不需外人动手,他自身就会妖力焚心而亡。
他脑中如书页般飞速翻动。羽衣、狂躁、禽鸟特征……!《西山经》有载:“又西百八十里,曰泰器之山……观水出焉,西流注于流沙。是多文鳐鱼,状如鲤鱼,鱼身而鸟翼,苍文而白首赤喙,常行西海,游于东海,以夜飞。其音如鸾鸡,其味酸甘,食之已狂,见则天下大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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