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初冬,呵气成霜。一队风尘仆仆的木匠,拉着三辆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在黄昏时分,悄无声息地拐进了外城“槐花胡同”里一个不起眼的院落。
领头的两个汉子,约莫三十出头,一个面皮黝黑,手指关节粗大,名叫鲁大山,师兄弟们戏称“鲁班再世”;
另一个则面色白净,眼神灵动,十指修长,名叫周巧,人送外号“巧手”。二人皆是黑水镇周木匠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尽得其真传。
他们接到的指令,是师傅周木匠亲**代,并由“赵先生”密信再三强调的:在京中为“东家”打造几处“安稳的巢”。
眼前这处两进宅子,便是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主巢”。
宅子原主人是个外放的七品小官,家眷早已离京,只留一个老仆看管,院落略显破败,但砖木结构却十分扎实。
赵青亲自挑选此处,看中的正是它位置适中——离内城权力中心不算太远,却又处于平民聚居区,不易引人注目;且左右邻居皆是老实本分的小户人家,后墙外更是一条罕有人至的死胡同,僻静安全。
鲁大山带着四个徒弟住进了前院倒座房,周巧则领着另外三人占据后院厢房。次日,他们便挂出了“东家修缮宅院,闲人免进”的牌子,叮叮当当的斧凿锯刨之声,从此每日准时响起。
在街坊邻居眼里,这不过又是一户发了点小财的人家,在拾掇老宅子准备入住罢了。
他们看到新的松木窗棂被安上,刷着桐油,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光;看到厚重的榆木大门替换了原先朽坏的旧门,门楣上还刻了简单的吉祥纹样;看到工匠们爬上爬下,更换了几根看起来不太牢靠的房梁,又重新铺了瓦;最后,看到里外墙壁被粉刷得洁白平整。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甚至有些过于中规中矩。
然而,在那些崭新的墙壁内部,在邻居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场精密的“筑巢”正在悄然进行。
鲁大山亲自监督着墙壁夹层的改造。他们并没有拆除原有墙体,而是在内侧巧妙地加砌了一层薄砖,形成了中空的夹壁。夹层内部,用桐油浸泡过的竹管铺设出曲折的通道,连接着几个关键房间的隐蔽角落。
这些竹管,便是未来传递小型密件或进行短距离预警传声的“血脉”。夹层的一些特定位置,还嵌入了周木匠特制的“藏格砖”——砖体中心被掏空,外部却严丝合缝,不留痕迹,需要以特殊角度和力道按压砖缝中的隐蔽凸起才能开启,用以存放最紧要的文书或信物。
后院小花园的假山,是周巧的“作品”。
假山石是原本就有的,但底部被巧妙地重新布置。
几块看似随意堆叠的基石,实际上暗合九宫之理。按照特定的顺序,左右各转动三块石头后,一块厚重的青石板会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
洞口内是一条向下的石阶,通往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地下密室。
密室里用青砖砌得十分平整,角落有通风孔巧妙地与地面花丛下的鼠道相连,既透气又隐蔽。
室内预留了放置烛台、书架和一张小榻的位置,墙壁上还有几个与夹壁竹管相连的铜制听筒。这里,将是危机时刻的指挥所,或者最后的藏身之地。
就连那些看起来只是加固过的房梁和地板,也暗藏玄机。
在主卧室的房梁某处,有一个机括,一旦从室内拉动床头的伪装成帐钩的铜环,对应的地板会瞬间向下翻开,露出一个滑道,人可借此迅速坠入下层早已准备好的缓冲软垫上,而翻板会在数息后自动复位。
而在通往密室通道的入口附近,则设置了一个巧妙的“困龙闸”——若有不明所以的闯入者触发了错误机关,一道包着铁皮的硬木闸门会轰然落下,暂时封死通道,为密室中人赢得反应或销毁证据的时间。所有机关的动力,都来自精心调配的牛筋、重锤和滑轮组,无需外力维持,且多数机关都有防误触和自锁装置,尽显周木匠“稳、准、隐”的设计哲学。
这处主宅的工程,足足用了二十余日。完工那晚,鲁大山和周巧带着徒弟们,在密室中点起蜡烛,仔细检查了每一处机关,测试了每一根传声竹管,直到确认万无一失。
鲁大山摸着冰冷坚实的夹壁墙,对周巧低声道:“师傅的手艺,加上咱们的心血,这‘巢’,算是筑结实了。”
与此同时,周巧的另一队人马,正以“为东家各处产业做保养修缮”的名义,活跃在京城的不同角落。
在“济世堂”总号的后堂,药柜最下方一排抽屉被做了手脚。拉出第三个和第七个抽屉至特定位置,再向内推入,整个沉重的红木药柜会无声地向侧方滑开尺许,露出后面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通往相邻一间早已租下、却从不开启的杂物房。
在朱雀大街的“云锦轩”绸缎庄,二楼专为贵客准备的试衣间里,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背后是空的。按住镜框边缘的缠枝莲花纹某个特定花瓣旋转,整面镜子可以像门一样打开,后面是一条陡峭的楼梯,直通店铺后院柴房堆垛下的隐蔽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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