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监一行人离去的第三日,镇北关的紧张气氛似乎随着那远去的车马烟尘消散了几分。连日大雪初霁,久违的阳光刺破云层,给这座饱经战火的雄关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略显苍凉的暖意。
靖西侯沈峥的身体在慕容晚晴的精心调理下稳步恢复,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精神头好了许多,已能靠在榻上与沈煜、南宫烨商议些事情。为了振奋军民士气,告慰英灵,也为了给即将到来的别离增添几分暖色,沈煜请示过南宫烨和父亲后,决定在今晚于军营校场旁的大膳堂,举行一场简朴而隆重的庆功宴。
说是宴,其实并无京城饮宴的奢华精致。场地是临时清扫出来的大膳堂,粗木长桌条凳摆开,中央燃着几大堆熊熊的篝火,驱散着北地冬夜的严寒。吃食是热腾腾的炖羊肉、刚烤好的馕饼、新宰杀的肥猪做出的红烧肉,还有几坛子从北狄缴获来的、号称“烧刀子”的烈酒。简单,却实在,充满了边塞军营特有的粗犷与豪迈。
未时刚过,立了功的将士、伤愈归队的士卒、以及关内有头脸的官吏乡绅便陆续到来。人人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互相捶打着肩膀,大声谈论着不久前的激战,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期许。空气中弥漫着肉香、酒香和汗味,嘈杂而充满生机。
沈煜作为如今北境防务的主事人,自然主持大局。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将军常服,少了些战场上的杀气,多了几分沉稳干练。他穿梭在人群中,与熟悉的部下碰碗,拍着新兵的肩膀鼓励,言辞恳切,引得阵阵喝彩。
戌时初,篝火燃得最旺时,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亲卫开道,只见南宫烨在两名亲卫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外罩墨狐大氅,脸色在火光映照下依然显得有些苍白,但身姿挺拔,眼神沉静。他拒绝了沈煜为他准备的上座,只选了靠边一张桌子,与几名在此战中失去手臂或眼睛、却坚持前来的老兵坐在了一起。这个举动,瞬间赢得了在场所有将士发自内心的尊敬。低低的议论声变成了更加热烈的欢呼:“定北王!定北王千岁!”
南宫烨抬手虚按,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是诸位的庆功宴,本王只是来沾沾喜气。北境大捷,是诸位将士用命,是沈侯爷父子坚守,是边关百姓支持之功!这第一碗酒,”他端起亲卫递上的粗瓷大碗,“敬所有战死沙场、魂佑边关的英烈!”
说罢,他将碗中烈酒缓缓倾洒于地。满堂瞬间肃静,人人举碗,神情庄重,依样泼酒。
“第二碗,”南宫烨重新斟满,“敬在座的,以及所有仍在戍边、保家卫国的将士!你们,是大晟的脊梁!”
“敬将士!敬脊梁!”山呼般的回应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众人轰然饮尽,气氛陡然热烈起来。
这时,门口又是一阵响动。慕容晚晴牵着宝儿,在萧震和两名女护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她今日并未刻意装扮,只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锦缎袄裙,外罩银鼠皮坎肩,发髻简单绾起,簪着一支玉簪,通身上下并无多少珠翠,却自有一种清冷高贵、不容亵渎的气质。而紧紧挨着她的宝儿,穿着红色的小锦袄,头戴虎头帽,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满屋子的人和跳跃的篝火,小脸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可爱得让人心都化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这些浴血奋战的汉子们,大多对这位救了无数同袍、更救了老侯爷的“林先生”——如今的清平县主,怀有深深的感激和敬意。见她进来,许多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场面一时有些安静。
沈煜连忙迎了上去,笑着大声道:“诸位,这位便是我靖西侯府的大小姐,陛下亲封的清平县主,也是我沈煜的亲外甥女!此次北境之战,县主之功,不逊男儿!来,我们一起敬县主一碗!”
“敬县主!”众人再次举碗,看向慕容晚晴的目光充满了真诚的敬意。
慕容晚晴微微颔首,接过沈煜递来的一小杯清水(沈煜知道她不饮酒),举杯示意:“晚晴愧不敢当。北境安宁,是将士用命之功。晚晴只是尽了医者本分。愿以此水代酒,敬诸位英雄,愿从此边关永靖,将士平安!” 她的声音清越柔和,却自有一股力量,说完,将杯中水饮尽。
“好!县主说得好!边关永靖,将士平安!”众人轰然叫好,纷纷干了自己碗中的酒,气氛更加热烈。
宝儿见大人们都在喝酒喊叫,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紧紧拽着慕容晚晴的衣角。沈煜见状,哈哈一笑,弯腰将宝儿抱了起来,高高举起:“还有这个小家伙,是我们靖西侯府的宝贝疙瘩,我沈煜的乖孙孙!宝儿,叫舅公!”
宝儿突然被举高,吓了一跳,但看到是熟悉的舅公,又听娘亲在旁边柔声说“宝儿,叫舅公”,便奶声奶气地喊道:“舅公!”
这一声清脆的“舅公”,喊得沈煜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抱着宝儿转了个圈:“好!好宝儿!” 他转向众人,“看见没?这是我沈家的血脉!将来也是要保家卫国的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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