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余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涟漪一圈圈扩散,搅动着镇北关内外不同人的心思。
高太监一行人在驿站住下,美其名曰“体察边情”、“等待王爷贵体稍安”,实则每日都有随行的小太监或禁军官兵,看似随意地在关内走动,与守城老兵、市井商贩、甚至伤兵营的杂役“闲谈”。话题总是不经意地绕到最近的战事,尤其是那位突然出现、医术如神又摇身一变成了县主的“林先生”,以及……她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的孩子。
“听说是靖西侯府早些年走失的小姐?啧啧,真是好命,一回来就救了老侯爷,还被封了县主!”
“岂止是救老侯爷?黑风坳的瘟疫,雪狼隘的奇袭,听说都有这位‘林先生’的影子!王爷对她可是看重得很!”
“哎,你们看见她身边那孩子没?叫宝儿,长得可真俊,跟年画里的娃娃似的……就是不知道爹是谁?”
“嘘!小声点!没见侯爷和世子都护着吗?肯定是侯府的血脉呗!还能是谁的?”
“可我咋听说……有人看见王爷抱过那孩子,孩子还叫‘爹爹’……”
流言蜚语,真真假假,在有心人的引导和普通百姓的好奇心中悄然滋生。高太监坐在驿站的暖阁里,听着手下回报的这些零碎信息,眯着眼,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深了。
小院这边,气氛却是一种外松内紧的戒备。
慕容晚晴被封为“清平县主”的次日,靖西侯府便按照规制,开始为她准备相应的仪仗、服饰,并收拾出一处独立的院落。表面功夫要做足,这是对皇权的尊重,也是将她的身份正式确立下来。沈煜亲自督办,务求体面周全,不让任何人挑出靖西侯府的错处。
但私下里,慕容晚晴的活动却更为谨慎。她依旧每日为靖西侯和南宫烨诊脉换药,照料宝儿,但身边随时跟着萧震或“暗夜”中最得力的两名女护卫。对外界的打探和流言,她置若罔闻,只专心做自己该做的事。
宝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同。以前他可以缠着韩叔叔要骑大马,可以跑去伤兵营看孙爷爷捣药,但现在,娘亲告诉他不能乱跑,身边总跟着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护卫)。他有些闷闷不乐,但很听话,只是更黏着慕容晚晴和偶尔能见到的南宫烨了。
南宫烨的伤势在慕容晚晴的精心调理和灵泉的暗中滋养下,恢复得比常人快得多。但他并未张扬,每日依旧大部分时间卧床静养,脸色苍白,偶尔被亲卫搀扶着在院中缓步行走,做出一副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模样。只有极少数心腹才知道,王爷夜里批阅军务文书、与沈煜密谈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日午后,南宫烨刚与沈煜商议完北境防务交接的具体细节和后续布防方略,沈煜告退后,慕容晚晴端着一碗药膳走了进来。
“王爷该喝药了。”她将温热的药碗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他面前摊开的一张北境及周边舆图上,上面用朱笔和墨笔做了许多新的标记。
南宫烨揉了揉眉心,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味让他微微蹙眉。“北狄虽溃,但王庭未伤根本。呼延灼下落不明,恐生后患。边境线漫长,沈煜接手后,压力不小。”他指了指舆图上几处关隘,“我已建议他,收缩防线,重点加固这几处,同时派出轻骑,深入草原边缘巡弋,既示威慑,也搜集情报。另外,黑石城和镇北关的破损处需尽快修复,国库的拨款不知何时能到,恐怕还得靠缴获和本地筹措。”
慕容晚晴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才道:“军务之事,舅舅自有考量。王爷现在最要紧的,是思考如何应对京中局势。高太监不会久留,他等不了太久。”
“我知道。”南宫烨看向她,目光沉沉,“父皇既已下旨,回京是迟早的事。只是不能就这么回去。高太监在此,正好利用。”他眼中闪过一丝锐芒,“北境大捷是真,我重伤未愈也是真。他看到的、听到的,都会传回京城。我要让京城那些人知道,我南宫烨即便交了兵权,拖着病体回去,也依然是那个他们动不得的定北王!而你,”他语气微缓,“清平县主,靖西侯府唯一的外孙女,有功于社稷,更不是可以任人揉捏的。”
“王爷想如何做?”慕容晚晴问。
“三日后,在镇北关校场,举行一场简单的凯旋祭奠与封赏仪式。”南宫烨道,“既是告慰阵亡将士英灵,振奋边军士气,也是做给高太监和京城看。你要出席,以清平县主的身份。沈煜会安排妥当。”
慕容晚晴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要在北境军民面前,将她“清平县主”的身份与靖西侯府、与这场大捷牢牢绑定,塑造其正面、光辉的形象,同时也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好。”
“另外,”南宫烨从枕边取出一个不起眼的乌木小盒,推到慕容晚晴面前,“打开看看。”
慕容晚晴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枚通体莹白、温润如羊脂的玉佩,玉佩正面浮雕着一只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玄鸟,背面则刻着一个古篆的“烨”字,周围环绕着精细的云纹。玉佩质地极佳,雕工精湛,隐隐流动着一层内敛的光华,一看便知并非凡品,且年代似乎颇为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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