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安国公府侧门,重新站在阳光下,宝儿才觉得胸口那股憋闷感散去了些。那顶青呢小轿还等着,但慕容晚晴依旧婉拒了,只请高管家代为向夫人致谢,便带着宝儿循原路返回。
走出一段距离,确定周围没有眼线后,宝儿才小声开口:“师父,那个柳夫人,针的时候好像很怕痛?还有,她后来问师父是哪里人……”
“嗯。”慕容晚晴应了一声,目光悠远,“她不是怕痛,是做贼心虚,紧张。至于打听来历……”她低头看了宝儿一眼,“平安,你觉得呢?”
宝儿想了想,认真地说:“她好像不相信师父是普通的游医,想查师父的底细。”
“没错。”慕容晚晴赞许地点头,“所以,我们更要小心。今日之后,安国公府,甚至更多人,都会开始查‘鬼谷素问’的来历。不过,”她语气微冷,“有些事,他们永远也查不到。”
“师父,”宝儿又想起刚才听到的对话,“我们出来的时候,听到有两个姐姐在说话,好像是柳夫人的女儿?她们说的话不太好听,还说柳夫人的头痛是老毛病……”
慕容晚晴眼神微动:“记住她们说了什么。这些内宅女眷的闲话,有时也能拼凑出有用的信息。”她顿了顿,“平安,今日进府,可还观察到什么?”
宝儿努力回忆:“府里很大,很漂亮,但是感觉……很闷,下人们都不敢大声说话。那个大少爷,身上味道好难闻,看人的眼神也不太好。还有,柳夫人屋子里的香,闻得人头晕。”
“观察得不错。”慕容晚晴道,“高门深宅,规矩多,人心也杂。那熏香里,掺了安息香和少量麝香,久闻耗气,对头痛之症并无益处,反而可能加重。柳氏身边,未必全是盼着她好的人。”
宝儿似懂非懂,但记下了师父的话。
回到济世堂时,已近傍晚。李婶和春华早已焦急等候,见他们平安归来,才放下心来。萧震等人也暗中松了口气。
“小姐,没事吧?”李婶关切地问。
“无碍。”慕容晚晴脱下外衫,净手,“柳氏头痛是实症,我暂用金针为其缓解,开了方子。三日后还需复诊。”
“还要去?”李婶皱眉。
“要去。”慕容晚晴语气平静,“不去,如何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去,如何能在这京城,名正言顺地接近某些人和事?”她看向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这只是开始。”
宝儿听着师父的话,摸了摸怀里那张记录着今日所见所闻的小纸条——这是他跟风部的叔叔学的习惯。他隐隐感觉到,安国公府那扇朱红大门背后,藏着很多秘密,而师父,正在一步步地走近那些秘密。
晚饭后,慕容晚晴将宝儿叫到书房,考校他今日在安国公府观察到的细节,又指点了他几处针灸的要点和柳氏所用药方的君臣佐使之理。
临睡前,宝儿抱着被子,小声问:“师父,那个柳夫人,真的是坏人吗?”
慕容晚晴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善恶有报,时候未到。平安,记住,我们行医,治病救人是本分。但若有人想借病生事,或者病本身就源于罪孽,那么,医者之‘治’,或许就不只是用药用针了。”
宝儿似懂非懂,但师父温暖的手掌和沉稳的声音让他安心。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窗外,京城夜色渐浓。济世堂的灯光温暖而坚定,仿佛这片繁华喧嚣、暗流涌动之地中,一座悄然亮起的灯塔。
夜色如墨,安国公府颐兰堂的灯火却亮至深夜。
柳氏斜倚在榻上,头痛虽缓,心绪却更加纷乱。她遣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最信任的心腹高嬷嬷。
“嬷嬷,你觉得那女大夫如何?”柳氏把玩着那只翡翠镯子,声音低哑。
高嬷嬷谨慎答道:“老奴瞧着,医术确是精湛。那几针下去,夫人的气色眼见着就好了。只是……”她迟疑了一下,“这大夫太过年轻,气度又过于沉稳,不像寻常江湖游医。说话行事,滴水不漏,倒像是见过大场面的。”
“你也看出来了。”柳氏冷笑一声,“她施针时,手指稳得出奇,眼神平静得吓人。寻常医者见了咱们府上这等阵仗,多少会有些局促,她却从头到尾泰然自若。”她顿了顿,眼中厉色一闪,“最古怪的是,她看我那眼神……明明平静无波,却让我心底发寒。”
高嬷嬷心头一凛:“夫人的意思是?”
“去查。”柳氏坐直身子,“让府里养着的那几个江湖路子,好好查查这个‘鬼谷素问’的底细。我要知道她从哪里来,师承何人,这些年都在何处行医,都和什么人打过交道。特别是……”她压低声音,“查她和靖西侯府有没有瓜葛,和当年那个小贱人有没有相似之处。”
高嬷嬷一惊:“夫人是怀疑……可当年那位的尸首,太子府不是确认过了吗?况且这女大夫的容貌声音,与那位截然不同啊。”
“尸首可以作假,容貌可以易容。”柳氏眼神阴鸷,“这世上的巧合太多,我不得不防。尤其是楚瑜世子似乎与她颇为熟稔……靖西侯府那老东西虽然远在边关,可难保不会在京城埋下什么棋子。”她抚了抚仍在隐隐作痛的额头,“不管是不是,查清楚总没错。若是她识相,真能治好我这病,赏她些富贵也无妨。若是别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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