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抢回来的五车粮食和两车药材,如同滴入滚烫油锅里的冷水,在雍州城濒死的绝望中炸开了一线生机。那点粮食,分到几万人头上,不过是将饿死的期限往后推迟了几天;那些药材,也无法立刻扑灭隔离区的瘟疫,但重要的是那股气——那股从北狄蛮子嘴里硬生生抠出食来的悍勇之气,让所有濒临崩溃的人心,又重新攥紧了一点。
陈野亲自盯着将新粮掺入旧粮,将那点珍贵的药材交给小莲和郎中们,嘱咐优先用于症状最轻、最有希望救回来的人。他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兀良哈吃了这么个闷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进攻只会更加疯狂。而且,城内的存粮,依旧是悬在头顶,随时会落下的铡刀。
“二十天……”陈野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再次投向那些士绅府邸林立的城南区域。之前刮地皮似的征税和“赞助”,几乎掏空了他们的流动资金和部分浮财,但陈野绝不相信,这些盘踞雍州几百年的地头蛇,会没有秘密的、应急的粮仓。乱世存粮,是他们的本能。
“妈的,看来光靠‘劝’是不行了。”陈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得让他们真正肉疼,疼到骨子里才行。”
他叫来张彪,低声吩咐了几句。张彪先是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雍州府衙再次传出命令,不是征粮,而是“请”。请周通判、李员外、王乡绅等十几位雍州城最有头有脸的士绅代表,过府“商议守城大计,共度时艰”。
命令客气,但传达命令的张彪和他身后那队刚从城外厮杀回来、身上还带着血腥味的亲兵,眼神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不去,就得“请”你去。
周府内,周通判接到“邀请”,手抖得几乎拿不住茶杯。他看了一眼府库里那见底的存粮账册(明面上的),又想起自家后院假山下那个隐秘的地窖,里面囤积的,可是足够周家上下吃用三年的精细粮食和腊肉!那是他留着以备万一,甚至准备在城破后用来讨好新主子的保命根子!
“老爷,去不得啊!”管家哭丧着脸,“那陈阎王这时候相请,定然又是要钱要粮!咱们府上……府上实在是拿不出来了啊!”
周通判脸色变幻,最终一咬牙:“去!不去就是抗命!现在这雍州城,是他陈野说了算!”他打定主意,无论如何,地窖里的粮食绝不能动!那是周家最后的希望。
其他接到“邀请”的士绅,心思也大抵如此。一个个怀着惴惴不安、准备死扛到底的心情,来到了气氛凝重的府衙二堂。
二堂内,陈野没坐在主位,而是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张彪按刀立于身后,如同门神。赵御史也被请来旁坐,脸色复杂。士绅们行礼后,分坐两侧,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如同泥塑木雕。
“各位,”陈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城外的情形,大家都清楚。北狄蛮子不退,城内的粮食,眼看就要见底。今天请各位来,没别的事,还是老生常谈——借粮。”
果然!士绅们心中冷笑,面上却纷纷露出苦色。
周通判率先叫苦:“陈大人明鉴!非是我等不愿出力,实在是……实在是家无余粮啊!前番缴纳赋税,已是倾尽所有,如今府中也是每日粥水度日,难以为继了啊!”
“是啊是啊!陈大人,我等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守城将士辛苦,我等深知,可……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众人七嘴八舌,哭穷之声不绝于耳,演技一个比一个精湛。
陈野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声音渐歇,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哦?都……没了?”
他站起身,走到周通判面前,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周老哥,你府上后院,假山下面,那个用青石板盖着的地窖……里面,也是空的?”
周通判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汗毛倒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他怎么知道?!那地窖极其隐秘,连他最宠爱的七姨太都不知道!
陈野不等他回答,又走到李员外面前:“李员外,你城西别院那口枯井,井下三丈,左转的密室里,藏的也不是粮食?”
李员外手中的念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陈野如同闲庭信步,一个个点过去,将各家隐藏最深的粮仓位置,如同自家后院般随口道出!每说一处,就有一个士绅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这些信息,部分是王老三手下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打听来的,部分是之前“借”粮时暗中观察和威胁小吏供出来的,陈野将它们拼凑起来,形成了这致命的一击!
二堂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声音。所有士绅都如同被剥光了衣服,**裸地暴露在陈野冰冷的目光下。
陈野回到座位,端起已经凉透的粗茶喝了一口,淡淡道:“现在,还有人跟老子说,家无余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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