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城在瘟疫与兵锋的双重绞杀下,艰难地喘息着。隔离区的哀嚎日夜不休,“火锅疗法”那浑浊苦涩的汤药成了每日必备,喝得人舌根发麻,胃里翻江。效果嘛,不好说。病死的人数增长似乎缓慢了一些,但依旧有人不断倒下。绝望如同潮湿的霉斑,在城池的每个角落无声蔓延。
陈野灌下一碗自己特制的、加了双倍黄连的“加强版火锅汤”,苦得他龇牙咧嘴,强行咽了下去。他必须做出表率,哪怕这玩意儿可能屁用没有,但至少能让恐慌的民众看到,他这个同知大人还没放弃,还跟他们喝一样的东西。
“哥,统计出来了。”小莲的声音带着疲惫,将一份新的清单递给陈野,“这几天,病死的加上之前战死的,能战之兵已不足八百。药材……山里能采到的,也快薅秃了。粮食……按现在的消耗,最多还能支撑二十天。”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钝刀子,在陈野心头来回切割。兵力、药材、粮食,所有生存的要素都在飞速消耗。城外的北狄大营依旧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兀良哈似乎在酝酿着更致命的一击。
“二十天……”陈野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阴鸷。二十天后怎么办?吃土?还是易子而食?他猛地站起身,“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从外面搞点东西进来!”
他再次走到那幅简陋的雍州地图前,目光死死盯着代表北狄大营的那个黑点,以及大营后方隐约标注的粮道和补给线。兀良哈两万大军,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他的补给不可能完全无忧。
“彪子!”陈野喊道。
张彪正对着一个硬得像石头的杂粮饼子运气,闻言立刻放下饼子:“在!”
“北狄大营后面的情况,摸清楚没有?他们的粮草囤在哪儿?运粮队什么时候来?”陈野一连串问道。
张彪挠了挠头:“派出去几波弟兄了,折了两个,回来的人说,北狄人防备很严,粮草大多囤在大营核心区域,外围游骑太多,靠近不了。运粮队……时间不定,但路线大概摸到一点,是从北面过来,会经过黑风坳那片林子。”
“黑风坳……”陈野手指点在地图上那个位置,眼神闪烁。那里地势复杂,适合埋伏。但问题是,他现在手里能动用的兵力,出去埋伏就是送死。
“妈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野烦躁地骂了一句。硬抢不行,那就只能使阴招了。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彪子,你去找王老三,问他还能不能联系上北面逃过来的,或者之前跟北狄做过生意、懂点狄话的人!要绝对可靠,不怕死的!”
张彪一愣:“大人,您这是要……”
“老子要给他们送份‘大礼’!”陈野脸上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痞气的坏笑,“顺便,看看能不能掏点老鼠洞里的粮食回来!”
就在这时,赵御史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比锅底还黑,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陈同知!”赵御史将密信拍在桌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京城急报!北狄左贤王主力已攻破河间府,兵锋直指京城!朝廷……朝廷有迁都之议!陛下令各地守军……相机行事,固守待援!”
“相机行事?固守待援?”陈野拿起那封措辞含糊、实则充满绝望意味的急报,只看了一眼,便嗤笑着扔在一边,“说得好听!就是他娘的告诉咱们,朝廷顾不上了,让咱们自生自灭!”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砸得在场所有人头晕目眩。连京城都危在旦夕,朝廷都要跑路了?那他们这雍州城,坚守的意义何在?为谁而守?
一股更深的绝望,如同冰水般浸透了每个人的心。连赵御史都颓然坐倒在椅子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陈野看着众人死灰般的脸色,知道士气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深吸一口气,非但没有沮丧,反而猛地一拍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都他妈哭丧着脸干什么?!”陈野的声音如同炸雷,在压抑的房间里回荡,“朝廷顾不上咱们,咱们就活该去死?!放他娘的屁!”
他走到房间中央,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每一个人:“老子守雍州,从来就不是为了那狗屁朝廷封赏!老子守的是这城里的几万条人命!守的是咱们自己的家!朝廷可以跑,皇帝可以跑,但咱们的爹娘婆娘娃子跑不了!这城墙后面,就是咱们的根!”
他指着城外的方向:“北狄蛮子想进来,可以!踩着老子的尸体进去!但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他们就别想舒舒服服地拿下雍州!朝廷不管饭,老子就自己找食吃!兀良哈不是仗着人多粮足吗?老子偏要在他饭碗里下点蛆!”
他这番毫不掩饰、粗俗却又直指核心的话,像一剂猛药,强行将众人从绝望的泥潭里拉了出来一点。是啊,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指望谁?只能指望自己了!
“彪子!老子刚才说的,立刻去办!”陈野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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