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先锋的斥候如同盘旋的秃鹫,远远绕着雍州城打转,马蹄扬起的尘土带着一股子嗜血的腥气。城墙上,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盯着那片逐渐逼近的阴云,握着兵器的手心,全是冷汗。
陈野按着腰刀,走在垛口后,步伐沉稳。他身上的旧官袍沾满了灰尘和刚刚调试“陈氏三合土”留下的污渍,看上去不像个同知,倒像个工头。但此刻,没人计较这个。
“都给老子听好了!”陈野的声音在墙头回荡,压过了风声和隐约传来的马蹄声,“蛮子的马快,刀利,但他们他娘的不是三头六臂!挨了刀子一样会死!咱们占了城墙的便宜,居高临下,就是一头猪站在上面,拿根棍子也能捅死几个!”
这粗俗不堪的比喻,却意外地让不少紧张的新兵咧了咧嘴,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记住老子的话!”陈野继续吼道,“弓箭手,听号令齐射,别他娘瞎鸡儿浪费箭!滚木礌石,看准了再往下砸,专挑人多的地方招呼!还有咱们的特产——”他指了指墙根下那几个冒着可疑热气的大锅,“金汁……呃,驱敌圣水!等蛮子聚在墙根下爬墙的时候,给他们洗个热水澡!保证让他们终身难忘!”
张彪穿着他那身略显紧绷的皮甲,提着新磨好的鬼头刀,瓮声瓮气地补充:“都机灵点!别露头太久,小心蛮子的冷箭!看见云梯搭上来,就用挠钩推开,推不开就砸!别犹豫!”
胡老吏带着一群工匠和民夫,扛着最后一批用“三合土”紧急修补的材料,在城墙后方穿梭,进行着最后的加固。小莲组织起来的妇孺,则将一捆捆箭矢、一堆堆石块运送到指定位置,气氛紧张却有序。
赵御史也登上了城墙,他看着城外那越来越近、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北狄骑兵,脸色苍白,但依旧强撑着站在陈野身边,表明着他与城池共存亡的态度——至少是姿态。
周通判和其他几个士绅,则被“请”到了城门楼子旁边一个相对安全,又能“观摩”战况的位置。美其名曰“让各位乡贤见证我守城将士之英勇”,实则就是人质加观众,防止他们关键时刻在背后搞小动作。周通判看着下方那肃杀的军阵,两股颤颤,几乎要瘫软在地。
终于,北狄主力如同决堤的洪流,在城外三里处缓缓停住。密密麻麻的骑兵,簇拥着一名身着华丽皮裘、头戴狼皮帽的将领,正是北狄左贤王麾下大将,兀良哈。他眯着眼,打量着这座看似残破,却又透着一股怪异生机的城池。
“就是这座城,让秃鲁花那个废物折戟沉沙?”兀良哈声音粗嘎,带着不屑,“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儿郎们!打破此城,三日不封刀!”
“嗷呜——!”北狄骑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声浪震天动地,城墙上的守军感觉脚下的砖石都在微微颤抖。
没有多余的废话,北狄人的进攻简单而粗暴。数百下马步兵,扛着粗糙的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如同蚁群般朝着城墙涌来!同时,后方几十架简易的投石机开始抛射石块,虽然准头欠佳,但巨大的石弹砸在城墙上,依旧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人心头发慌!
“弓箭手!预备——”张彪扯着嗓子怒吼。
墙垛后,弓弦拉满的声音吱呀作响。
“放!”
嗡——!
一片黑压压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扑向城下的北狄步兵。如此距离,又是仰射,北狄步兵身上的皮甲难以完全防御,顿时倒下了一片。但更多的人嚎叫着,踏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前冲!
“稳住!自由射击!瞄准了打!”张彪继续吼着。
滚木和礌石也开始落下,带着呼啸的风声,将试图靠近城墙的北狄士兵砸得筋断骨折。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北狄人的凶悍超出了新兵的想象,他们顶着箭雨和石块,悍不畏死地将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
“云梯!这边!快推开!”有乡勇惊恐地大喊。
几个乡勇手忙脚乱地用长杆挠钩去推云梯,但北狄士兵在下面死死抵住,一时竟推不动!
“让开!”张彪一个箭步冲过去,如同蛮牛般抱住云梯顶端,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虬结,竟然凭借蛮力,硬生生将一架云梯推得向外倒去!云梯上的北狄士兵惨叫着摔落下去。
但云梯太多了!不断有北狄士兵顺着云梯攀爬上来,挥舞着弯刀,试图跳上城头!
“杀!”张彪双目赤红,鬼头刀挥舞成一片寒光,将第一个冒头的北狄兵连人带刀劈下城去!鲜血溅了他一脸。
其他的云溪老卒和胆大的乡勇也纷纷上前,用长枪捅刺,用刀斧劈砍,与爬上来的北狄兵展开残酷的肉搏!
城头上瞬间变成了血腥的绞肉机。怒吼声、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倒下,有的是北狄兵,更多的是训练不足、惊慌失措的乡勇。
陈野没有参与一线的肉搏,他如同一个救火队员,在城头来回奔跑,指挥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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