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退北狄游骑的胜利喜悦,如同夏日午后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城墙上尚未干涸的敌人血迹,城外烧焦的田野和零星倒毙的战马尸体,都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战争,是会死人的。那五十骑,不过是北狄大军这只狰狞巨兽,随意伸出的一根爪尖。
接下来的几天,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像不断收紧的绞索,勒得人喘不过气。
王老三派出去的眼线拼死传回消息:突破朔风防线的北狄主力,兵分数路,一路继续南下,兵锋直指雍州州府;另一路则分散成数百人到上千人不等的劫掠部队,如同蝗虫过境,扫荡北疆各州县。其中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在洗劫了隔壁怀远县(钱有财县令据说闻风而逃,不知所踪)后,正朝着云溪县方向扑来!带队的是北狄一个名叫秃鲁花的千夫长,以凶残嗜杀闻名。
“五百骑兵……”陈野看着沙盘,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这可不是之前那五十人的侦察小队,而是整整五百名装备精良、作战经验丰富的北狄正规骑兵!云溪县这五百训练不足一月的乡勇,加上并不坚固的城防,能挡得住吗?
县衙内的气氛再次降至冰点。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彪,都紧紧抿着嘴唇,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
“大人,怎么办?要不……咱们还是……”二牛声音干涩,后面“撤”字终究没敢说出口。
陈野没说话,目光死死盯着沙盘上代表云溪县的那个点,仿佛要将它看穿。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分析着敌我优劣,推演着各种可能。
硬拼?绝对是死路一条。五百骑兵一个冲锋,云溪县的城墙能不能扛住第一波都是问题。
弃城?几千百姓拖家带口,能跑多远?在野外被骑兵追上,更是待宰的羔羊。
投降?呵,北狄蛮子会接受投降?看看怀远县和其他被洗劫的村庄就知道了,那是鸡犬不留!
似乎……只剩下死守一条路?但怎么守?
突然,陈野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那些经典战例,想起了某个被演绎了无数次的传奇故事。
“妈的,赌一把!”陈野猛地一拍桌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彪子!”
“在!”
“你立刻带人,把城墙上所有的旌旗,都给老子收起来!一个不留!城门……给老子大开!”
“什么?!”张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大人!您疯啦?!城门大开,北狄蛮子直接就能冲进来!”
二牛等人也是骇然失色,以为陈野承受不住压力,精神失常了。
陈野脸上却露出一种近乎癫狂的笑容:“没错!就是大开!不仅城门要开,城墙上也不要留几个守军!给老子做出一种……空城的假象!”
“空城计?!”二牛读过几年书,瞬间明白了陈野的意图,脸色更白了,“大人,这……这太冒险了!那秃鲁花要是莽撞一点,直接冲进来,咱们就全完了!”
“赌的就是他不敢!”陈野眼神锐利,“北狄人也不全是傻子!尤其是能当上千夫长的,多少有点脑子!咱们云溪县之前打退过他们的游骑,又实行了坚壁清野,摆明了是一块难啃的骨头。现在突然城门大开,城头无人,他秃鲁花第一反应会是什么?”
张彪挠挠头:“觉得有埋伏?”
“对!”陈野重重一拍手,“他肯定会疑神疑鬼!觉得咱们在里面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钻进来!越是凶残的人,有时候越怕死,越谨慎!咱们就利用他这点疑心病!”
“那……万一他不上当呢?”孙老窑担忧地问。
“不上当?”陈野冷笑一声,指了指城下那些大锅,“那就请他吃咱们云溪县的特产——‘金汁盛宴’!彪子,你带一百最精锐的弟兄,藏在城门洞两侧的民房里!一旦北狄人犹豫不前,或者只派小股部队试探,就给老子用弓箭招呼,然后迅速撤回瓮城(如果算得上有的话)!老子在城墙上,给他们准备了大餐!”
他看向二牛和柳娘子:“二牛,你组织青壮,在城内主要街道多挖绊马索,多设障碍!柳娘子,医护队准备好,这次……恐怕不是小打小闹了。”
一条条命令下去,虽然众人心里依旧七上八下,但看到陈野那镇定(或者说疯狂)的眼神,也只能硬着头皮执行。
很快,云溪县城墙上变得光秃秃的,旗帜全部收起。厚重的城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露出了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只有几个老弱妇孺,被安排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在远处街角一闪而过。
陈野自己,则搬了把破椅子,坐在城门楼子那显眼的位置,甚至还让二牛给他找了张矮几,摆上了一壶……凉白开(实在找不到琴),故作悠闲地“品”着,目光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远方。
张彪带着一百名精选出来的乡勇,手持强弓劲弩,屏息凝神地埋伏在城门两侧的破屋断墙之后,手心全是汗。城墙上,看似空无一人,实则孙老窑带着人,守着烧得滚烫的“加强版金汁”和大量的滚木礌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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