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鲁花带着他的五百骑兵,如同被恶狗追着屁股咬一般,灰头土脸地撤走了,只在云溪县城门外留下几十具血肉模糊、散发着浓郁“特色”气息的尸体,以及一种名为“恐惧”的瘟疫,在幸存的北狄士兵心中悄悄蔓延。
城墙上爆发的欢呼声,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在陈野嘶哑的呵斥下渐渐平息。劫后余生的狂喜,如同烈酒,冲昏了不少人的头脑,但陈野的脑子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陈野站在城楼,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仗打完了?敌人死绝了?你们就能回家抱着婆娘睡大觉了?”
欢呼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县令大人。张彪脸上的兴奋凝固了,二牛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后怕和茫然。
“看看城外!”陈野指着那片狼藉的战场,声音低沉,“看看那些死人!看看咱们烧掉的庄稼!这才只是开始!秃鲁花是退了,但他会甘心吗?北狄的主力还在肆虐!下一个来的,可能是秃鲁花带着更多人回来报复,也可能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你们觉得,咱们还能靠运气,再演一出空城计吗?”
众人沉默下来,刚刚升起的喜悦被残酷的现实瞬间击碎。是啊,侥幸赢了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赢。
“彪子!”陈野喝道。
“在!”张彪一个激灵,挺直了腰板。
“带你的人,立刻出城!打扫战场!所有北狄人的首级砍下来,筑京观!就在城外三里,那个最高的土坡上!让所有路过的北狄蛮子都看看,招惹咱们云溪县的下场!武器装备、马匹(如果有没死透的),全部回收!动作要快,防备敌人杀回马枪!”
“筑……筑京观?”张彪咽了口唾沫,这手段可是够狠的,但他喜欢!“是!大人!”他眼中凶光一闪,带着一队如狼似虎的乡勇就冲下了城墙。
“二牛!”
“下官在!”
“统计伤亡,清点物资消耗!阵亡的弟兄,厚葬,抚恤金加倍!受伤的,全力救治!柳娘子,你们医护队辛苦,需要什么药材,直接跟二牛说!”
“是!”二牛和柳娘子连忙领命。
“孙老窑!”
“小老儿在!”
“带人加固城门!检查城墙受损情况!被金汁……呃,被咱们特产腐蚀过的地方,想办法修补!另外,多准备火油,下次,咱们请他们吃烧烤!”
“明白!”孙老窑也急匆匆去了。
一条条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云溪县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少了几分之前的悲壮,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狠厉和效率。
陈野这才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他扶着城墙垛口,缓缓坐了下来。刚才那看似镇定自若的“表演”,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后怕,此刻才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
“大人,您没事吧?”一个略带关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野抬头,是赵小乙,他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
“没事,死不了。”陈野接过姜汤,一口气灌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觉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才让他感觉舒服了些。“客栈那边怎么样?”
“按您的吩咐,一直留意着南来北往的客商和难民。这两天,逃难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北边几个县遭了兵灾的,拖家带口,惨得很……”赵小乙叹了口气。
陈野眉头皱了起来。难民!这又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收留?云溪县自己的粮食都紧张。不收?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冻死,或者被北狄人屠戮?
“知道了,你先去忙,难民的事,容我想想。”
赵小乙退下后,陈野独自坐在城头,看着张彪带人在城外忙碌。乡勇们面无表情地砍下北狄士兵的首级,堆叠在一起,渐渐垒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观”。残阳如血,映照着那片血腥和刚刚熄灭的战场余烬,空气中混合着焦糊、血腥和那独特的“云溪特产”味道,构成一幅地狱般的画卷。
这就是乱世。人命如草芥。
第二天,一个更加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王老三派出去的眼线回报,秃鲁花那支骑兵并未远遁,而是在距离云溪县大约五十里外的一个废弃驿站驻扎了下来,似乎是在等待援军,或者……观望。
与此同时,涌入云溪县的难民数量开始激增。起初只是零星的几十人,后来变成上百人,拖儿带女,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带来了更多北边州县沦陷、被屠戮的悲惨消息。云溪县城门外,很快聚集起了黑压压一片,怕是有近千难民!
县城内的粮食压力陡然增大。二牛看着库存数字直线下降,急得嘴角起泡。更麻烦的是,难民中鱼龙混杂,难免混入一些地痞流氓,甚至……北狄的细作!几天内,城内就发生了好几起偷盗、斗殴事件,虽然被巡逻的乡勇及时制止,但也闹得人心惶惶。
“大人,不能再放人进来了!咱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到开春啊!”二牛拿着账本,几乎是哭着对陈野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