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二刻,江州城西的流民安置点还亮着零星灯火。
李大有带着十几个汉子,在刚搭好的窝棚间巡逻。说是巡逻,其实就是提着破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提醒那些睡不着的老弱妇孺“夜里凉,盖好草席”“孩子别乱跑”。
“李头儿,”一个年轻流民搓着手,“陈大人真能给咱们找正经活计吗?俺……俺会点木匠活。”
“放心吧。”李大有把灯笼提高些,照亮脚下泥泞,“陈大人说话算话。今天那粥棚你见了?稀是稀点,可至少一天两顿,管够。孙知府也说了,明天开始修城墙缺土,咱们去挖土方,管饭,一天还给五文钱。”
年轻人眼睛亮了:“五文!够买半斤杂粮了!”
正说着,窝棚区西北角忽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咋回事?!”李大有警觉地抄起根木棍,带人往那边跑。
只见两个窝棚之间,一个老汉倒在地上,额头淌血。旁边站着三个陌生面孔的汉子,穿着流民常见的破衣裳,但脚下是半新的布鞋,手里还提着木棍。
“你们干啥!”李大有喝问。
那三人对视一眼,为首的长脸汉子咧嘴:“这老东西偷俺们干粮,教训教训。”
“胡说!”老汉挣扎着坐起,“俺……俺起夜,看见他们在棚子边倒东西,像是油……”
长脸汉子脸色一变,抡棍就砸向老汉!李大有眼疾手快,用木棍架住,同时大喊:“来人!有贼!”
周围窝棚里陆续钻出流民,举着锄头、扁担围上来。那三人见势不妙,其中一人突然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吹亮,就往旁边堆着的干草垛扔!
“拦住他!”李大有扑过去,却被另外两人缠住。
火苗“呼”地蹿起,瞬间点燃了草垛。夜风一吹,火星飞溅,点着了好几个窝棚的茅草顶!
“走水啦!”流民们惊恐呼喊,场面大乱。
那三人趁乱想溜,却被从暗处冲出来的张彪一手一个撂倒。最后那个长脸汉子刚跑出十几步,迎面撞上陈野。
陈野手里提着个木桶,桶里是刚从旁边水缸舀的污水,“哗啦”一声全泼在长脸汉子脸上。张彪赶上,一脚踹翻,捆了个结实。
火势蔓延很快,但安置点离城墙不远,孙文远早已按陈野吩咐,在墙根备了几大缸水。流民们反应过来,在李大有指挥下,用破盆烂碗接力泼水。陈野和张彪也加入救火。
半柱香后,火被扑灭。烧了七个窝棚,好在人都逃出来了,只有几个轻伤。那老汉头上的伤倒是最重。
陈野让张彪把那三个汉子提到空地,火把照脸。三人满脸灰土,眼神躲闪。
“谁派你们来的?”陈野问。
长脸汉子咬牙:“没人派!俺们……俺们就是看这老东西不顺眼!”
陈野笑了,蹲下身,从他怀里摸出个钱袋,倒出几块碎银,还有一块小小的铜牌——正面刻着“江州营”,反面是个“马”字。
“看人不顺眼,还带军营腰牌?”陈野把铜牌在火把下晃了晃,“马彪手下?”
三人脸色惨白。
陈野站起身,对李大有道:“把他们捆结实,嘴堵上,扔柴房。找几个可靠的兄弟看着。”又对周围惊魂未定的流民说,“乡亲们受惊了。烧了的窝棚,明天官府出料,咱们一起重搭。受伤的,孙大人请大夫来看。今晚轮班值守,两人一组,有动静就敲锣。”
流民们渐渐安定下来。陈野走到那受伤老汉身边,查看伤口:“老伯,看清他们倒的是啥没?”
“油……好像是菜油。”老汉颤声,“他们倒了好几个棚子,幸亏俺看见……”
陈野点点头,让小莲拿块干净布给老汉包扎,又塞给他几个铜钱:“明天买点吃的补补。您立功了。”
老汉眼眶一红,说不出话。
寅时初刻,天色最暗时。
江州城东军营辕门外,两个守夜兵丁抱着长枪打瞌睡。忽然听见脚步声,睁眼一看,只见黑压压一队人走过来,足有上百。
“站住!什么人!”兵丁惊醒,举枪喝问。
队伍前头,陈野一身靛蓝直裰,手里提着盏灯笼,笑容和煦:“劳烦通报马千总,就说流民安置点有人闹事,抓了几个纵火凶徒,特来请千总处置。”
兵丁狐疑地看着他身后——李大有带着几十个流民,抬着三个捆成粽子的人,还有几具盖着草席的“尸体”。
“这……等着!”一个兵丁跑进军营通报。
不多时,营门大开。马彪带着几十个亲兵,大踏步走出来,盔甲都没穿齐,满脸不耐烦:“大半夜的,闹什么?!”
陈野拱手:“马千总,安置点有人纵火,伤了好几个流民。凶徒自称是您麾下,还带着军营腰牌。本官特将人送来,请千总明察。”
马彪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怒道:“胡说八道!老子手下都是正经兵,怎会干这种事!定是有人诬陷!”
陈野让李大有把那三人抬上前,扯掉嘴里的布。长脸汉子看见马彪,眼睛一亮:“千总!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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