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撕裂了黎明的寂静,新一轮的攻城战在震天的炮火中拉开了帷幕。
这一次,清军的准备充分得令人心惊。
数十门轻重火炮被集中到了徐州北门和东门外,硝烟弥漫,火光频闪,灼热的铁球呼啸着砸向城墙,碎石与砖块四溅,坚固的城墙上不断增添着新的伤痕,几处垛口更是被轰开了令人心悸的缺口。
在火炮的疯狂压制下,黑压压的清军如同蚁群般涌出营寨。
与上次仓促进攻不同,这次他们推出了连夜赶制的、更为厚实的盾车。
这些以厚木板钉成、覆以湿泥和生牛皮的庞然大物,如同一面面移动的城墙,为后面推着云梯、扛着土袋的步兵提供了宝贵的掩护。
云梯也明显加长加固,顶端甚至装有铁钩,可以更牢固地搭扣在城垛上。
“稳住!火铳手、弓箭手,瞄准盾车缝隙和后面的人!礌石滚木准备!金汁烧沸了没有?”孙世振的声音在城头各处响起,冷静得近乎冷酷。
他身披染血的旧甲,手持一杆长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城下汹涌而来的敌潮。
“轰!”又是一声巨响,一段本已受损的城墙在炮火轰击下坍塌了一角,露出了一个数丈宽的缺口。
烟尘未散,清军的嚎叫声已近在咫尺!
“堵住缺口!”孙世振厉喝一声,亲自带着一队手持长矛盾牌的精锐扑向那里。
赵铁柱等人紧随其后,如同礁石般钉在缺口处。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缺口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清军红着眼往里冲,守军则用长枪攒刺,用刀斧劈砍,用身体去填补防线的空洞。
孙世振手中长枪如同毒龙出海,每一次突刺都精准狠辣,接连挑翻数名冲在最前的清军悍卒。
赵铁柱更是状若疯虎,双刀舞成一片光轮,所过之处断肢横飞。
其他城墙段也陷入了苦战。
云梯不断搭上城头,清军士兵口衔利刃,疯狂攀爬。
滚木礌石如雨落下,将攀爬者砸得骨断筋折,惨叫着跌落。
烧沸的金汁散发着恶臭,迎头浇下,中者无不皮开肉绽,哀嚎遍地。
守军士兵或用叉竿奋力推翻云梯,或与爬上城头的清军展开贴身肉搏。
每一寸城垛,每一段城墙,都成了双方反复争夺的死亡线。
孙世振身先士卒,哪里最危急就出现在哪里。
他的甲胄上增添了数道新的刀痕,左臂也被流矢擦伤,鲜血染红了袖甲。
但他仿佛不知疲倦,眼神中的火焰比城下的战火更加炽烈。
在他的带领下,这些被视为“溃兵”、“残部”的守军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和战斗力。
他们或许建制不全,或许疲惫不堪,但此刻,他们是在为自己的统帅,为身后的家园(尽管多数家人已疏散),进行着绝望而顽强的抵抗。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又从午后鏖战至黄昏。
城头上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鲜血顺着台阶流淌,在夕阳下凝结成暗红色的冰凌。
守军的伤亡也在急剧增加,能战之士越来越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污血和决绝。
终于,在丢下超过一千具尸体,付出了惨重代价却仍然未能彻底夺取城墙后,清军如潮水般再次退了下去,鸣金之声在清军后阵响起。
城头上,幸存的守军几乎瘫倒在地,大口喘息着,许多人连举起武器的力气都没有了。
孙世振拄着长枪,胸膛剧烈起伏,望着退却的清军,眼中没有丝毫松懈。
他知道,对方并未用尽全力,至少,真正的八旗精锐主力,今日并未投入到最惨烈的缺口争夺战中。
清军中军大帐。
气氛凝重而微妙。
多铎高踞主位,左臂的箭伤让他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扫视着帐下诸将。
汉军旗、蒙军旗的将领们大多面带愧色和疲惫,今日猛攻,他们损失最重。
“今日攻城,诸位辛苦了。”多铎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虽未竟全功,然贼军困兽之斗,已显疲态。观其守御,左支右绌,兵力捉襟见肘,孙世振纵然悍勇,也难挽败局。今日若持续强攻,黄昏前或可破城。”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然,本王之所以鸣金,非是怜惜将士伤亡,而是另有考量。”
众将抬头,有些不解。
多铎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的、带着算计的笑意:“今日若破城,我大军蜂拥而入,汉军、蒙军、八旗混杂,这徐州城中的财帛女子,该如何分配?岂不混乱?难免伤了和气。”
此言一出,帐中汉军、蒙军将领心中都是一凛,隐隐猜到了什么。
“故,本王决定,明日再攻!”多铎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明日之攻,将由我满洲八旗劲旅为先锋!一举踏破徐州,擒杀孙世振!入城之后……”
他目光扫过帐中那些跟随他入关、征战多年的八旗心腹将领,语气带着一种**裸的诱惑和允诺:“……八旗将士,可先行入城,随意取用! 待我八旗儿郎们拿够了,再放开城门,让汉军、蒙军的兄弟们进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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