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城头,残阳如血,将城墙上新添的刀剑凿痕与干涸的血迹染上一层凄艳的暖色,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与血腥气。
孙世振按剑而立,披风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他俯瞰着城外连绵的新军营地,目光沉静如水,唯有眼底深处跳跃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更深的紧迫。
三日前那场面对近两万敌军、堪称惨烈的胜仗,虽然一举击溃了敌军,拿下了江北四镇中的第一个据点真州,但也让他的五千新军付出了近半的伤亡。
战死的英灵需要告慰,受伤的士卒需要救治,破损的兵甲需要修缮,缴获的物资需要清点,新附的降兵需要整编……千头万绪,如同乱麻。
然而,孙世振只给了大军三天的休整时间。
不是他不体恤将士,而是时间,成了他们最奢侈也最残酷的敌人。
江北四镇,去其一,尚余三镇。
其余三镇此刻想必已如惊弓之鸟,正疯狂地联络勾结,试图整合力量,抱团取暖。
西面武昌的左良玉,那个拥兵数十万的巨鳄,绝不会坐视南京朝廷轻易整合江北,他的使者或许已经在前往江北大营的路上。
最大的威胁,始终是北方——八旗铁骑在消化了京畿之地后,随时可能像洪流般倾泻南下。
必须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碎江北这个最靠近南京的威胁。
必须在左良玉插手之前,奠定江南大局。
必须在清军主力南下之前,拥有一块相对稳定的战略要地。
这三天里,孙世振几乎没有合眼。
他亲自巡视伤兵营,抚慰士卒;他与将领反复推演下一步的进攻路线;他督促工匠日夜不停地修复火铳、铸造弹丸;他将部分表现尚可的降兵打散,补充进损失惨重的各营,并派去忠诚的老兵进行“谈心”与监视。
整个真州城,如同一架被强行驱动、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第四日拂晓,晨雾尚未散尽,真州城外便响起了低沉而有力的号角声。
新军将士们迅速在校场集结。
虽然只休整了短短三日,许多人身上还带着伤,脸上还残留着疲惫,但他们的眼神却与初建时截然不同。
经历了真州城下的血火考验,见证了火器齐射的毁灭威力,拿到了足额甚至额外的赏赐,更感受到了那位年轻主将身先士卒、赏罚分明的作风,一种属于强军的自信与凝聚,正在这支新生的队伍中悄然滋生。
他们沉默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燧发鸟铳、长矛、腰刀,动作熟练而沉稳。
孙世振一身戎装,登上点将台。他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的脸庞。
“弟兄们!”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真州一战,你们打出了新军的威风,打出了大明的骨气!朝廷和陛下,都以你们为荣!”
简单的肯定,让许多士兵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
“但是!”孙世振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凌厉。
“江北未平,敌寇尚在!西边的左良玉,北边的建虏,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没有时间庆祝,更没有时间慢慢休养!”
他猛地拔出“镇岳”剑,斜指东方:“敌人,不会等我们准备好!唯有进攻!不停的进攻!用我们手中的火铳和刀剑,砸碎所有挡在大明复兴路上的绊脚石!告诉我,你们怕不怕?”
“不怕!!”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碎了清晨的宁静。
“好!”孙世振重重点头。
“出发!”
没有多余的仪式,大军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如同一条苏醒的巨蟒,缓缓开出真州城,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再次踏上了征途。
马蹄声、脚步声、车轮声,汇成一股沉重的韵律,敲打着江北大地。
几乎在孙世振出兵的同时,加急的捷报也传回了南京。
大殿内,朱慈烺捧着那份染着些许尘土和汗渍的军报,双手微微颤抖。
当看到“阵斩敌酋,俘获无算,真州克复”等字样时,他猛地从御座上站起,激动得在殿内来回踱步,苍白的脸上涌起一阵潮红。
“赢了!孙爱卿赢了!首战告捷!”他声音带着哽咽,将捷报递给一旁的史可法。
“史尚书,你看!五千破两万!新军…新军成了!”
史可法接过军报,仔细阅读,花白的胡须也因激动而微微颤动。
他比年轻的皇帝想得更多,真州之战的胜利,不仅仅是一场军事上的胜利,更是对南京朝廷合法性、对皇帝权威的一次强力支撑。
他仿佛能看到,那些原本对新朝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与江北军阀勾连的官员,此刻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陛下,此乃天佑大明!孙将军真乃栋梁之材!新军浴血奋战,不负皇恩!”史可法声音洪亮。
“老臣建议,立刻明发此捷报,传谕四方,以振民心,以慑不臣!”
“准!立刻去办!”朱慈烺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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