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真州城外的新军营地里却已燃起了无数火把,将一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恐惧以及被强行激发出的血性的气息。
孙世振身披那身略有破损但擦拭得锃亮的铠甲,手持“镇岳”剑,大步登上临时垒起的高台。
他没有戴头盔,任由清晨的寒风吹拂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排列虽略显生疏,但阵型已然严整的五千新军将士。
他没有废话,声音在寂静的旷野中清晰地传开,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弟兄们!今日,便是检验我等数月苦练成果之时!亦是新军成立以来的第一战!”
他停顿了一下,让士兵们消化这句话的重量。
“此战,关乎南京朝廷存亡,关乎江南百姓安危,更关乎尔等身后父母妻儿能否继续享有免税之优渥,能否拿到足额之军饷!我们没有退路!唯有胜!”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本将在此立下军令!开战之后,我,孙世振,将冲在全军最前线!我的将旗所指,便是尔等兵锋所向!凡有畏敌不前、临阵退缩者,无论官兵,立斩不赦!”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
主将冲在最前线?
这在他们以往的认知中几乎闻所未闻。
孙世振猛地将“镇岳”剑拔出,剑锋指向苍穹,在火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他的声音如同炸雷:“同样!若我孙世振今日后退半步,尔等任何人,皆可执剑,取我项上人头!今日之战,有胜无败,不胜不归!”
“有胜无败!不胜不归!”
“愿随将军死战!”
台下,赵铁柱等亲卫率先振臂高呼,紧接着,五千人的怒吼如同火山爆发,汇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直冲云霄!
主将如此决绝,与他们同生共死,极大地激发了这些新兵骨子里尚未泯灭的血性。
士气,在这一刻被提升到了顶点!
天色渐明,薄雾散开。
真州城门洞开,黑压压的军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在城外旷野上迅速展开阵型。
刘肇基麾下近两万大军,兵力远超孙世振,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带着一股骄横的气势。
刘肇基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位于中军,远远望见孙世振那区区数千人的阵列,不由得抚须哈哈大笑,对左右副将说道:“南京朝廷无人矣!竟派此等黄口小儿,率数千乌合之众前来送死,真是天助我也,今日便叫他有来无回。”
他急于立功,轻视之心大起,当即下令:“传令!前军一万五千人,全线压上!给我一举踏平敌阵,擒杀孙世振者,赏银千两!”
战鼓擂响,号角呜咽。
刘肇基军的前军方阵,如同移动的城墙,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向着新军阵地缓缓推进,随即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形成了汹涌的冲锋浪潮。
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让他们充满了自信。
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汹涌而来,新军阵列中出现了一丝不可避免的骚动,但各级军官和督战的宪兵立刻厉声呵斥,稳住了阵脚。
孙世振面色冷峻,屹立在阵前,冷静地观察着敌军的距离。
“火炮准备!”他沉声下令。
阵后,仅有的四门从南京武库中精心挑选、修复的老式火炮早已调整好射界,炮手们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准备。
“放!”
轰!轰!轰!轰!
四声沉闷的巨响接连响起,炮口喷吐出巨大的火焰和浓烟,实心铁球呼啸着划破天空,带着死亡的尖啸砸入正在冲锋的敌军队列之中。
炮弹落点处,顿时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大的冲锋呐喊和火炮的余音中。
这突如其来的远程打击,让冲锋的刘肇基军前阵出现了一阵混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冲在前面的士兵惊恐地看着身边同伴被砸成肉泥,心生寒意。
然而,火炮数量实在太少,弹药更是珍贵,仅仅进行了几轮急促射击,炮管已然发烫,炮弹却已告罄。
“火枪队!上前!”孙世振毫不犹豫,立刻下达第二道命令。
早已严阵以待的三排火铳手,踏着略显僵硬但还算整齐的步伐上前。
这些火铳手经历了数月近乎残酷的训练,装填、瞄准、射击的流程已形成肌肉记忆。
“第一排!瞄准——放!”
砰砰砰——!
一片密集的白烟在阵前腾起,铅弹如同暴雨般射向刚刚从炮击混乱中恢复、进入百步之内的敌军前锋。
冲在最前面的敌军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一片!惨叫声此起彼伏。
“第二排!上前!放!”
“第三排!上前!放!”
三轮齐射,虽然因为紧张和硝烟弥漫,命中率并非百分百,但持续不断的火力打击,给冲锋的敌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实实在在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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