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噼啪,将后堂内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随着光焰不安地跃动。
史可法确认太子身份后的激动尚未平复,便被孙世振引入了一个更加严峻、也更加残酷的现实话题。
“史大人,”孙世振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沉寂,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锐利。
“如今南京城内,拥立福王之势,究竟到了何种地步?殿下虽至,然欲正位,前方有多少险阻,还望大人明言。”
提及此事,史可法脸上的激动之色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一丝无力感。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中饱含着无奈与愤懑。
“殿下,孙将军,情况…不容乐观。”他缓缓道来。
“原本,老夫与那马士英等人商议,因福王素有恶名,恐非社稷之福,故而倾向于拥立较为贤明、且与万历朝‘国本之争’无涉的潞王。此议本已初步达成…”
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压抑的怒气:“岂料那马士英,首鼠两端,见利忘义!他见潞王势弱,竟暗中倒向了福王!更勾结了江北的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这四个手握重兵的悍将!此四人,拥兵自重,骄横跋扈,他们联名拥戴,以武力为后盾,如今在南京城内,已是声势浩大,几成定局!”
史可法的拳头不自觉攥紧:“老夫虽居兵部尚书之位,然留都兵权,多为马士英及其党羽、还有那江北四镇所把控。老夫…老夫空有报国之心,却无调兵之实权啊!殿下虽为正统,携玉玺南来,名正言顺,然…然面对那些只认刀剑、不认礼法的骄兵悍将,恐…恐力有未逮,难以抗衡啊!”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了朱慈烺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头。
他脸色微微发白,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他原以为找到史可法这位重臣,便能扭转乾坤,却不想对手的力量如此强大,竟连兵部尚书都感到束手无策。
他下意识地看向孙世振,眼中流露出依赖与询问。
孙世振的面色凝重如水,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所有的可能性。
史可法所言,证实了他最坏的预料。
常规的、合乎礼法的拥立程序,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已然走不通。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屈辱地承认福王,要么就是被彻底清除。
不!
绝不能坐以待毙!
孙世振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道厉色,如同暗夜中划过的闪电。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面带忧色的朱慈烺和颓然的史可法,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殿下,史大人,既然正道不通,那便唯有行非常之事,破此死局!”
史可法和朱慈烺同时看向他,被他话语中那股冰冷的杀气所慑。
“计将安出?”史可法急问。
孙世振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莫测:“他们不是要拥立福王登基吗?那我们就将计就计!”
他语速加快,勾勒出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 计划:“请史大人,假意顺应大势,也表态支持福王登基!甚至,可以表现得比马士英更为积极,以麻痹他们,获取信任,探听清楚他们确切的登基大典时间与地点!”
“然后呢?”朱慈烺忍不住追问,心脏怦怦直跳。
“然后,”孙世振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虚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血溅五步的场景。
“在他们登基大典,文武百官齐聚,自以为大局已定之时,便是我们发难之刻!”
他看向朱慈烺,语气斩钉截铁:“届时,请殿下亲临大典,手持玉玺,于万众瞩目之下,现身!厉声痛斥福王僭越篡逆,罔顾伦常,于国难之际不思报国,反而觊觎大位!宣告太子尚在,正统在此!”
这画面光是想象,就足以让史可法感到一阵眩晕,让朱慈烺呼吸急促。
但孙世振的话还未说完,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而臣,将手持先帝所赐‘镇岳’剑,以护驾锄奸之名,趁其不备,于大典之上,当场格杀福王朱由崧!”
“什么?”史可法失声惊呼,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
“当场格杀亲王?这…这…”
朱慈烺也惊呆了,他虽然恨那些争权夺利之人,但听到要如此干脆地杀掉一位皇叔,还是感到一股寒意。
孙世振毫不退缩,目光灼灼地盯着史可法:“史大人!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法!福王不死,拥立他的势力便有名目,便会反扑!唯有雷霆一击,斩其首脑,方能震慑群小,打破僵局!”
他继续完善着他那血腥的计划:“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双管齐下!请史大人利用假意投诚获取的信任,设法在举行大典的宫殿周围,秘密安排绝对可靠的死士,或收买部分守卫。待福王伏诛,殿下现身之时,伏兵尽出,目标直指马士英以及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这几个核心武将!务求一击必杀,将他们全部诛杀于殿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