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已定,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浓重。
这已不是纸上谈兵,而是即将付诸行动的雷霆手段。
孙世振深知,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将是万劫不复。
他立刻向史可法示意,史可法会意,唤来一名绝对心腹的老管家,低声吩咐几句。
不多时,赵铁柱等四名亲卫被悄无声息地引至后堂一处更为隐秘的内室。
当看到孙世振和太子安然无恙,甚至与史可法之间气氛凝重但并无敌对时,赵铁柱等人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但随即又被召集至此的用意所引动,神情再度肃穆。
内室烛光明亮,门窗紧闭。
孙世振没有浪费时间,将方才与史可法商议的、那堪称大逆不道却又别无选择的“锄奸”计划,简明扼要地告知了四位亲卫。
即便王承武、赵铁柱等人是历经沙场、见惯生死的悍卒,听闻要在登基大典上当场格杀福王以及马士英、江北四镇等一众朝廷大员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面露震惊之色。
这已远超战场搏杀,而是直指权力核心的政变!
“少将军…这…”赵铁柱喉头滚动,有些难以置信。
“我知道此举凶险万分,九死一生。”孙世振目光扫过四人,声音低沉而有力。
“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一旦福王登基,马士英等人把持朝政,殿下与吾等,皆为砧板鱼肉。唯有行此险招,拼死一搏,方能杀出一条血路!尔等皆是我父帅精心挑选的忠勇之士,亦是殿下与我如今唯一可倚仗的力量。此事,干系大明国运,亦关乎殿下与我等性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王承武率先反应过来,他年纪最长,经历也最多,深知宫廷斗争的残酷。
他重重抱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奴这条命是孙督师和殿下给的,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赵铁柱与其他两名亲卫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豁出去的狠劲,齐声低吼:“愿随少将军、殿下,赴汤蹈火!”
“好!”孙世振点头,开始具体布置。
“铁柱,你心思缜密,身手最好。大典之日,你扮作史大人家丁,随行入内,负责近距离策应。一旦我动手,你需立刻护住殿下,并协助清除殿前障碍。王叔,你带另外两人,混入史大人安排的伏兵之中,你们的任务最重——盯死马士英、高杰、黄得功、刘泽清、刘良佐五人!一旦信号发出,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将其格杀!记住,动作要快,要狠,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和组织抵抗的机会!”
“是!”四人凛然领命。
史可法在一旁补充道:“府中尚有数十名可靠家丁,皆是追随老夫多年的忠义之辈,届时可充作伏兵。老夫会设法让他们携带兵刃,混入护卫或杂役之中,预先埋伏于大典宫殿的侧廊、耳房等处。”
细节在低声的商讨中一点点完善,每个人的任务被反复确认。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成功的希望渺茫,但却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缝隙。
商议既定,史可法便安排孙世振、朱慈烺以及四名亲卫在府中一处极为僻静的独立小院歇息。
院外由史可法的绝对心腹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终于,在经历了长达数月颠沛流离、食不果腹、枕戈待旦的逃亡生涯后,朱慈烺和孙世振等人,第一次躺在了相对安全、干净舒适的床铺上。
虽然内心依旧被明日的阴谋和巨大的压力所充斥,但身体上的疲惫还是如潮水般涌来。
朱慈烺几乎是在沾到枕头的瞬间便沉沉睡去,他实在太累了,紧绷的弦稍一松弛,困意便无法抵挡。
而孙世振,虽然也是身心俱疲,肩伤在安静下来后隐隐作痛,但他的大脑却异常活跃,难以入眠。
他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头顶模糊的帐幔。
明日史可法将要去进行一场危险的“表演”,向马士英等人假意输诚,套取登基大典的确切信息。
这一步至关重要,若被识破,满盘皆输。
即便一切顺利,计划成功,他们在登基大典上发动雷霆一击,成功诛杀福王、马士英及江北四镇首脑……然后呢?
孙世振的思绪飞得更远。
南京的混乱是可以预见的,如何迅速稳定局势?
凭借史可法的声望和太子的正统名分,或许能暂时安抚住部分官兵,但那些群龙无首的江北四镇军队呢?
他们会不会立刻哗变,为他们的主帅报仇,攻打南京?
届时,手中无直接兵权的他们,该如何应对?
这还仅仅是眼前的危机。
放眼整个天下,形势之严峻,令人窒息。
东北方向,后金政权在击败李自成后,已然入主北京,其野心绝不止于河北,磨刀霍霍,随时可能大举南下。
他们是未来最主要的、也是最凶残的敌人。
南方乃至长江中游,各地军阀割据,拥兵自重。
左良玉盘踞武昌,麾下数十万军队(虽多乌合之众),却对朝廷诏令阳奉阴违;郑芝龙家族控制东南沿海,拥有强大的水师,富可敌国,但其忠诚度堪忧,更多是利益考量;四川等地,则被张献忠的大西军占据,称王称帝,与明廷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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