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徐州城郊的晨雾,孙世振在一队精锐亲骑的护卫下,风尘仆仆地抵达了城外大营。
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没有丝毫困顿。
南京大殿内,少年天子的决绝,与地图上“武昌”二字所代表的巨大风险与机遇,在他脑海中反复交织,催促着他必须立刻行动。
没有休息,甚至没有更换沾满尘土的征衣,孙世振径直擂响了中军大帐前的聚将鼓。
沉闷而威严的鼓声穿透营垒,各营主将闻声而动,迅速从各处赶来,他们脸上还残留着大战后的松弛,但更多的是一种对主帅突然紧急召集的惊疑。
大帐之内,气氛肃然。
孙世振端坐主位,目光缓缓扫过帐下诸将。
赵铁柱等旧部神色沉稳,而一些新近收编或提拔的将领,则略显不安。
“大帅,众将已到齐。”副将上前一步,抱拳禀报。
“嗯。”孙世振点点头,开门见山。
“本帅离营期间,我军状况如何?人员、军械、粮秣,详细报来。”
副将早有准备,朗声禀道:“启禀大帅!徐州一战,我军原有战兵四万,血战之后,阵亡、重伤者逾万五千,轻伤可愈者亦近万五千,总计折损约三万人。目前,能战之老卒,仅万余人。”
这个数字让帐中一些将领暗自吸气,虽然胜利的荣耀仍在,但如此惨重的伤亡,依旧令人心头沉重。
副将继续道:“然,此战缴获极丰,尤其是俘获大量汉军旗、蒙军旗及部分绿营降兵。经甄别、整编,剔除老弱病残及心怀异志者,择优纳入我军建制,计得堪用之兵约三万五千人。加之徐州本地及周边踊跃投军之青壮约五千人,故目前大营之中,实有兵员五万!”
五万,这个数字让帐中气氛微微一振。
虽然其中新附者占了大半,但总兵力毕竟大大扩充了。
“军械粮秣呢?”
“禀大帅,缴获建虏之火器、甲胄、粮草堆积如山!尤其是火器,各式佛郎机、鸟铳、虎蹲炮乃至红夷大炮,数量众多,稍加修缮即可使用。粮草亦可支撑大军三月之需。只是……”副将略一迟疑。
“新附之众,操练未熟,战阵配合生疏,且人心未完全归附,战斗力……恐不及原老营。”
孙世振静静听完,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当然知道这些情况。
一支军队的魂魄,不是靠人数和装备就能立刻堆砌起来的。
“诸位,”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本帅此番急返,是因朝廷已下明诏。”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逆贼李自成,于九宫山败而不死,现已查明,其窜至武昌,与逆贼左梦庚勾结!”
“李自成?!”
“武昌左梦庚?左良玉的儿子?”
“他们勾搭到一起了?”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惊愕的低语。
李自成的名字,对于这些大明将士而言,意味着国仇与颠覆;而武昌左氏,则是拥兵自重、尾大不掉的藩镇象征。
这两者结合,其威胁不言而喻。
“陛下有旨!”孙世振提高了声音,压下帐中的骚动。
“着令本帅整饬军马,克日西征,荡平武昌,擒斩李自成、左梦庚,以雪国耻,以安天下!”
“西征?现在?”
“大帅!我军刚刚经历血战,老营弟兄十去其七,新附之众未堪大用,此时远征武昌,恐……”
“是啊大帅!武昌乃雄城,左梦庚拥众数十万,岂是易与?李自成更是狡诈巨寇!仓促进兵,师老兵疲,万一有失,则长江门户洞开,南京危矣!”
反对和担忧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说话的既有新提拔的将领,也有个别跟随孙世振已久的老部下。
他们并非怯战,而是基于现实的判断。
连续作战乃兵家大忌,更何况是进攻武昌这样的重镇。
孙世振没有动怒,他等众人声音稍歇,才缓缓说道:“诸位所言,本帅岂能不知?兵疲、将寡、新附未安,皆是实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铿锵有力:“然,兵贵神速,更贵在出其不意!李自成是何等人物?他能以流民起家,席卷半壁,攻破神京,其坚韧、机变、蛊惑人心之能,天下罕有!此人败而不死,潜至武昌,若给他时间,让他与左梦庚稳固勾结,招纳旧部,整合乱军,武昌必成为我大明心腹巨患,再难铲除!”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武昌位置:“届时,其顺江而下,威胁南京,或北上与建虏呼应,局势将不可收拾!我等在徐州血战得来的喘息之机,将荡然无存!”
他环视众将,目光如炬:“反之,若我军能趁其勾结未稳、立足未固、人心惶惶之际,以雷霆之势直捣武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则看似强大的敌人,内部矛盾必生,左梦庚麾下诸将,未必真心附逆;李自成残部,惶惶如丧家之犬,能有多少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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