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烛火因窗隙透入的微风轻轻摇曳,将伏案疾书的年轻人身影拉长,投在身后那幅巨大的《九边舆图》上。夜已深,除了更漏规律的滴答声,便只有狼毫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轻响。
一阵克制而急促的脚步声在殿外停下,随即是内侍低低的通传:“殿下,陈编修求见。”
主角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眉心,眼中却闪过一丝期待:“让他进来。”
陈子龙快步走入,虽面带倦色,但眼神清亮,手中捧着一卷墨迹犹新的纸册,恭敬地行礼后,将纸册呈上:“殿下,臣幸不辱命,已将孙传庭孙伯雅之历年事迹,大略整理成编,请殿下过目。”
“好,辛苦你了。”主角接过那卷名为《孙传庭事略》的文稿,触手尚能感到墨迹未完全干透的微润。他示意陈子龙在一旁的锦墩上坐下,自己则迫不及待地展卷细读。
起初,他的目光平静,只是快速浏览着孙传庭的籍贯、科第、早期仕途等基本信息。然而,随着阅读的深入,他的神情渐渐专注起来,脊背也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万历四十七年,传庭公初授商丘知县。时县境有巨匪号‘钻山豹’,据险山为巢,聚众数百,劫掠商旅,荼毒乡里,历任皆莫能治。传庭公到任三日,察其地势险峻,强攻难下,遂定计智取。彼不调大军,仅选老卒三人,携火药、酒肉,伪作行商,贿其哨探,得入匪寨……”
读到此处,主角的指尖在“仅选老卒三人”几字上轻轻一点,口中低语:“嗯…不行险招,不劳民伤财,有意思。”
他继续往下看:“……是夜,传庭公于匪众欢饮之际,暗置火药于寨中柴房及马厩。夜半,火药骤发,声震山谷,火起,匪众惊溃,自相践踏。公遂率潜伏寨外乡勇乘势攻入,一战擒杀‘钻山豹’及其党羽数十,余众星散,商丘匪患自此平息。”
“啪!”主角的右手食指不由重重叩在紫檀木案面上,发出清脆一响,吓了侍立角落的内侍一跳。“好一个胆大心细!”他眼中亮起激赏的光芒,“不依常法,以奇制胜,更难得是这份孤身入虎穴的胆魄!子龙,你看此处,可谓‘虽古之良吏,不过如此’。”
陈子龙见太子如此投入,心中亦是振奋,躬身道:“殿下明鉴,孙伯雅之能,确非常人可及。”
主角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回纸卷,速度却放慢了许多,仿佛在品味每一字句。接着,他读到了孙传庭任永平知府时的经历。
“……永平府内,有国戚宗室之家奴,名张保者,恃势横行,强占民田数百顷,百姓诉于府衙,前任皆畏其背景,拖延不决。传庭公莅任,收诉状,微服查访,尽得其实。遂不容情,当堂擒拿张保,历数其罪,枷号于市旬日,民情大快。虽有权贵施压,书信盈箧,公皆置之不理,终追回全部田产,归还原主,并依法杖责张保,废其修为……”
看到这里,主角不由自主地用手撑住书案,身体微微前倾,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他能想象到当时孙传庭面临的压力,宗室、国戚,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每一封说情的书信都可能重若千钧。然而,孙传庭顶住了,不仅顶住了,还做得如此干净利落,大快人心。
“不畏强御,执法如山…”主角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更是那份“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赤诚。他仿佛看到那个面容清癯、目光坚定的官员,在浊流中傲然挺立的身影。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阅读文稿的最后部分,那里记载着孙传庭因得罪阉党余孽,被罗织罪名,罢官归乡的经过。以及,在赋闲期间,孙传庭并未沉沦,反而更加深入地研究边务、地理、兵制,着书立说,时刻关注着国家的安危。
当最后一个字映入眼帘,主角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因动作太快,袖袍带倒了手边的一盏清茶,瓷盏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茶水四溅。但他浑然不觉,胸膛剧烈起伏着,积攒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砰!”他一掌拍在坚实的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簌簌抖动,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金石之音,响彻整个殿堂:
“此真国士也!”
殿内侍候的宫人内侍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屏住了呼吸,垂首不敢稍动。陈子龙也连忙起身,心中却是澎湃难抑。他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如此失态,又如此振奋。
主角在案前来回疾走两步,目光灼灼,仿佛要穿透这宫廷的层层帷幕,看到那远在山西代州的山居之中,那位心怀天下的“国士”。他骤然停下脚步,转向陈子龙,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子龙!”
“臣在!”陈子龙肃然应道。
“想办法,”主角一字一顿,目光锐利,“让孙先生知道,东宫,一直在关注他。让他知道,他的才学,他的抱负,他的赤胆忠心,并非无人识得!这大明的江山,还需要他这样的脊梁!”
陈子龙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激动,郑重长揖:“臣,明白!定当设法,将殿下求贤若渴之心,传达于孙公!”
主角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回那卷《事略》上,眼神已恢复了些许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如同深海暗流般的涌动。孙传庭…这个名字,从此刻起,已不再仅仅是故纸堆里的一个记录,而是他未来棋盘上,一颗足以扭转乾坤的重要棋子。人才储备的这一步,必须走好,走得稳妥,走得隐秘。
他仿佛已经看到,未来某一天,这位被埋没的“国士”,将重新披上袍服,为他,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挥斥方遒,力挽狂澜。
喜欢重生之我的父皇是崇祯请大家收藏:(www.071662.com)重生之我的父皇是崇祯小米免费小说网站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