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筹粮饷”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朱慈烺和他的小团体,迫使他们将目光从纯粹的军事训练和朝堂争斗,迅速转向了一个更为复杂、也更为基础的领域——钱。
没有钱,别说扩充三千精兵,就是维持现有御营的运转和士气都将捉襟见肘。指望内帑拨付的那一半粮饷按时足额到位已是奢望,更何况还要应对未来可能的克扣和拖延。“自筹”二字,看似是枷锁,实则是逼上梁山的不得不为,也是朱慈烺心中早有计划、却因时机未到而迟迟未大规模推行的财政独立之路的开端。
春和殿书房内,灯火彻夜未熄。朱慈烺召集了心腹中的心腹:曹变蛟负责军事,暂时旁听;真正的主角是刘凤祥、周文柏,以及一位新近被朱慈烺留意到并提拔起来的东宫低级属官——李嗣京。此人原在户部观政,精于钱粮算计,因不善钻营而沉沦下僚,被朱慈烺偶然发现其账目清晰、思维缜密,便调至东宫,负责一些杂项管理。
“诸位,‘自筹’之责,重于泰山。”朱慈烺开门见山,将一份粗略整理的清单摊在桌上,“父皇允我扩充三千兵马,按最低标准,人吃马嚼、军饷器械,一年至少需额外十五万两白银!内帑能出一半已是万幸,剩下的一半,近八万两,必须我们自己挣出来,而且要稳定、可持续地挣!”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几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八万两,相当于一个中等府县一年的赋税总额!
刘凤祥面色发苦:“殿下,东宫名下的皇庄、铺面,老奴已初步清点。庄田出息,年景好时不过折银两三千两;店铺多是些售卖宫中用度余材或收租的产业,利薄且常被管事的层层盘剥,年入亦不过数千两。杯水车薪啊。”
周文柏也道:“属下通过林远等人了解,海贸利大,但风险更高,且需要本钱、船队、门路,非短期内能见大效。江南陈先生那边,也暂无可靠的大宗财源消息。”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朱慈烺却并未气馁,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所以,我们不能只盯着现有的这点东西。要开源,也要节流,更要革新!刘凤祥,皇店那边,盘剥严重、效率低下,是不是?”
“回殿下,正是。各皇店的管事、太监,往往勾结外官豪商,虚报成本,中饱私囊,十成利润,能有一成入内帑或东宫账上就不错了。”刘凤祥对此深有感触。
“好,那就从这里开刀!”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先从隶属东宫或与东宫关系密切的几家皇店入手。李嗣京!”
“下官在!”李嗣京一个激灵,连忙应声。
“我给你权限,由刘凤祥配合,挑选可靠人手,彻查‘宝和’、‘和远’等六家皇店的历年账目!重点是采买价格、销售流水、库存损耗、人事开支。给我把里面的蛀虫和漏洞,一个个挖出来!”朱慈烺下令。整顿皇店,既能肃清蠹虫,增加收入,也能借此安插自己人,掌握商业渠道,是一举多得。
“下官遵命!必不负殿下所托!”李嗣京感受到重任,既紧张又兴奋。
“这只是一方面,是‘节流’和理顺现有渠道。”朱慈烺继续部署,“更重要的是‘开源’。我们需要自己的、能快速产生利润的产业。”他看向周文柏:“周文柏,你之前提过,京师及北地冬日取暖,多用木炭,价昂且烟大,而西山有煤,却因燃之烟毒,用之者少?”
周文柏点头:“是,殿下。尤其是寻常百姓家,多用柴薪或劣炭,宫中及富贵人家才用上好木炭。”
朱慈烺心中早有计较。蜂窝煤!这是穿越者必备技能之一,简单、实用、市场广阔。明代已有用煤,但多用于冶炼,民间取暖因技术所限(主要是燃烧不充分产生一氧化碳)和习惯而不普及。改良煤炉,推广蜂窝煤,不仅能惠民,更能创造巨大的利润。这技术门槛不高,关键在组织生产和销售。
“我有一法,可将西山之煤,制成便于燃烧、烟少耐烧的‘蜂窝煤’,配以特制炉具,定能畅销。”朱慈烺简单解释了原理,“此事,周文柏,你牵头。在西山选址,招募可靠工匠和流民,建立煤场和炉具作坊。本钱先从东宫现有银钱中支取一部分。记住,一开始规模不用太大,但要保证质量和安全。销售渠道……先借助我们整顿后的皇店网络,以‘东宫新制惠民炉煤’为名,平价推广。同时,可与五城兵马司、顺天府沟通,在城中划定安全区域,设立直销点。”
“属下明白!此事利国利民,又能生利,属下一定办好!”周文柏精神大振,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
“还有,”朱慈烺思路打开,“京师达官贵人多,好酒。宫中御酒酿造之法,可否简化、改良,制出醇烈而又别具风味的新酒?不奢求如南方名酿,但求特色鲜明,售价可高。”他想到的是简易的蒸馏提纯技术,或许能弄出类似“烧刀子”的烈酒,在这个时代应该有一定市场。这件事需要可靠且懂技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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