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加急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次日清晨的皇极殿内,已是一片剑拔弩张的气氛。龙椅上的崇祯皇帝面色阴沉,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兵部尚书张凤翼身上。
“张卿,”崇祯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虏骑已破独石口,肆虐京畿,兵部可有退敌良策?”
张凤翼,这位年过花甲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他面容清癯,此刻却显得格外苍白。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早已与几位阁臣商议好的方略:
“陛下,臣等以为,阿济格所部乃建虏精锐,来去如风,势不可挡。我军新败,士气低落,仓促迎战,恐难撄其锋。”他顿了顿,偷眼觑了下皇帝的脸色,继续道,“为今之计,当紧闭京师九门及畿辅各处要隘,深沟高垒,凭坚城固守。同时,飞檄四方,急调宣大、山西、陕西乃至关宁铁骑入卫。待各路援军云集,虏骑久攻不下,师老兵疲,粮草不继,自然退去。此乃万全之策,可保京师无虞。”
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不少文官的附和。他们引经据典,大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认为凭借北京城高池深,足以自保,冒险出战胜算渺茫,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设想。恐慌情绪下,“固守待援”成了最稳妥,也最符合他们认知的选择。
“紧闭城门?固守待援?”一个清朗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主和派的自说自话。朱慈烺从文官班列中稳步走出,来到御前,他身着戎装,虽未佩剑,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与周围宽袍博带的文官形成鲜明对比。
“张部堂此言,恕儿臣不敢苟同!”朱慈烺转身,目光如炬,扫过张凤翼及其附和者,“紧闭城门,固然可保城池一时无失。然则,城外百万黎民何辜?畿辅膏腴之地,岂非任其践踏焚掠?待虏骑饱掠而归,我大明颜面何存?军心士气何存?”
他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况且,援军何在?何时能至?宣大、山西兵马自身难保,关宁铁骑远水解不了近渴!待其星夜兼程赶来,虏骑早已将京畿之地蹂躏一空!届时,我等坐拥坚城,眼睁睁看着虏骑携我子民、财富扬长而去,这难道是‘万全之策’?这简直是纵敌养奸,自毁长城之策!”
张凤翼被这连珠炮般的质问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强自镇定,反驳道:“殿下!非是臣等不愿出战,实乃兵力不足,野战绝非虏骑对手!若贸然出击,恐……恐重蹈覆辙啊!”他意指以往明军多次在野战中惨败于清军的先例。
“谁说要去与虏骑数万大军正面决战了?”朱慈烺冷笑一声,他早有准备,转向崇祯,拱手道,“父皇,儿臣主张‘御营前出,侦察扰敌,迟滞其锋’!”
他走到殿中悬挂的粗略舆图前,手指点向独石口至北京之间的区域:“我军虽不能正面决战,却可发挥所长。御营火器犀利,小队战术灵活,正适合于此等地形。”
“其一,广派精锐哨探(夜不收),严密监视虏骑动向,摸清其兵力分布、主攻方向、后勤路线,使朝廷不再如同盲人摸象!”
“其二,以御营精锐为主,辅以熟悉地形的京营敢战之士,组成数支灵活机动的小股部队。利用山川林地,不断袭扰虏骑侧翼、后勤,焚其粮草,断其汲水,疲惫其师。不求歼敌,但求使其不得安宁,行军迟缓,难以全力攻略州县。”
“其三,择险要之处,如潮白河渡口、西山隘口,依托地形,构筑简易工事,以火器进行短促阻击。一击即走,绝不恋战。目的在于挫其锐气,让其知道我大明并非全无还手之力!”
朱慈烺的策略清晰而务实,既避免了与清军主力的正面碰撞,又充分发挥了御营的火器和训练优势,目标明确——拖延、骚扰、疲惫敌人,为援军集结和坚壁清野争取时间。
“此非浪战,而是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朱慈烺总结道,“纵不能全歼来犯之敌,亦要让其付出代价,知其入塞并非坦途!唯有如此,方能保全更多百姓,维系军心士气,并为后续反击创造机会!”
这番言论,立刻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同的反响。
以英国公张世泽、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勋贵集团,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们久疏战阵,但并非毫无见识。太子此策,进退有据,风险可控,若真能成功,便是泼天的军功!更重要的是,御营是太子亲军,他们若能在此事上支持太子,甚至派家中子弟随军“历练”,未来在军中的话语权必将大增。
“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英国公张世泽率先出列支持,“龟缩城内,徒耗士气!当以攻代守,扬我军威!”
“臣附议!御营新锐,正当以此试锋!”成国公等人纷纷附和。
而张凤翼等主和派文官,则面露讥诮。他们认为太子年轻气盛,不知兵凶战危,此策看似巧妙,实则行险。小股部队一旦被虏骑主力咬住,便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更何况,让太子亲临前线,万一有个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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