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九年的初春,京师依然春寒料峭,但天津卫的码头上已是帆樯如林。在一艘刚刚靠岸的福船金昌号上,船主林远正焦急地等待着什么。这位常年往来于闽浙、日本、南洋的海商,此刻手中紧握着一叠泛黄的图纸和几本手抄册子,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带着几分不安。
两个时辰后,一队看似普通的商旅登上了金昌号。为首的是个精干的中年人,正是刘凤祥亲自挑选的东宫属官周文柏。
林船主,东西可都带来了?周文柏开门见山,声音压得极低。
林远连忙将手中的包裹递上:都在这里了。有澳门葡萄牙人的火铳图样,巴达维亚荷兰人的火炮参数,还有日本国铁炮的制法。
周文柏小心地展开图纸,只见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尺寸和数据。他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这是剩下的五百两。记住,此事若泄露半分...
小人明白!林远连连躬身,这条线上的兄弟都是可靠的,绝不敢误了殿下的大事。
当夜,这份珍贵的资料就被秘密送入了西苑。
东宫书房内,烛火通明。朱慈烺仔细翻阅着这些来自海外的情报,眼神越来越亮。他特意召来了李福和几位精通工匠,一同研读。
殿下请看,李福指着一幅葡萄牙火绳枪的解剖图,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这铳管内部居然刻有螺旋膛线,难怪射程和精度都远超我们的火铳。
图纸上清晰地标注着:葡萄牙穆什克特火绳枪,口径18毫米,全长1.5米,重10公斤,有效射程200步。最令人震惊的是其精度,在100步内可以准确命中人形靶。
这荷兰人的火炮更是了得。另一位老工匠惊叹道,看这参数:12磅舰炮,炮管长2.8米,射程可达2000步。用的是整体浇铸法,与我们分段铸造完全不同。
朱慈烺仔细比较着各方数据,发现西方火器在标准化方面已经走得很远。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火炮,同一规格的炮弹可以通用;葡萄牙人的火绳枪,重要零件居然可以互换。这在大明目前的军工体系中,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这些佛朗机人(指葡萄牙人)的火器确实精良,李福感慨道,但最难得的还是他们的制作工艺。殿下看这个燧发机的图纸,结构之精巧,远超我们目前的水平。
朱慈烺沉吟片刻,问道:以我们现在的工艺,要仿制这些火器,最大的难点在哪里?
几位工匠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李福开口:回殿下,最难的是材料和工艺。西洋人的精铁质地均匀,韧性好。他们的钻孔技术更是了得,能够钻出又直又光滑的铳管。还有这弹簧钢...
他指着一份荷兰燧发枪的零件图:这种钢材既要弹性好,又要硬度够,我们试过多次,总是难以兼顾。
就在这时,周文柏又呈上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情报:殿下,这是林远从几个荷兰商人那里打听到的。据说在更远的西洋,已经有一种更先进的击发方式,叫做,不怕风雨,发火更快。
朱慈烺心中一震。他知道,这就是后世雷汞枪的雏形。东西方的火器技术,差距正在拉大。
把这些资料全部抄录三份,他当即下令,原本妥善保管,一份给李福研究,一份存入档案,还有一份...我要细细研读。
接下来的日子里,西苑的兵器作坊变得更加忙碌。李福带着工匠们按照图纸,尝试仿制西洋火器。然而困难接踵而至。
第一次试制的葡萄牙式火绳枪,铳管在试射时炸裂了。检查后发现,是铁质不够均匀,存在肉眼难见的气泡和杂质。
殿下,咱们的精铁还是不如西洋人啊。李福捧着炸裂的铳管,满脸愧色。
朱慈烺却没有责怪,反而鼓励道:失败是成功之母。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差距在哪里。传令下去,重赏能够改进炼铁工艺的工匠。
在研读荷兰火炮资料时,他们又发现了新的问题。大明传统的泥模铸造法,很难达到西洋火炮的精度要求。炮身经常出现砂眼,内壁也不够光滑。
看来得从根本上改变工艺了。朱慈烺沉思后决定,我们可以先从小炮试起,尝试用失蜡法铸造。
最让工匠们头疼的是燧发机的仿制。那些精巧的弹簧、击砧、燧石夹,对加工精度的要求极高。往往制作十个零件,能用的不到三个。
殿下,这西洋人的手艺确实了得。王铁锤捧着一堆报废的零件,沮丧地说,光是这个小弹簧,我们就试了二十多次。
朱慈烺亲自来到作坊,仔细观察每一个制作环节。他根据前世的知识,提出了一些改进建议:或许可以尝试制作一些专用的夹具,确保每次打磨的角度一致。
与此同时,周文柏负责的情报网络也在不断扩大。通过林远这条线,他们又联系上了几个常往马尼拉的闽商,以及一些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来往的广东商人。
新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
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造船厂,已经开始大规模建造专业战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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