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跟着吉祥往延庆殿走时,脚下的青石板路已蒙了层薄尘。御花园东侧本就偏僻,越靠近延庆殿,周遭的宫苑越显冷清,连往来的宫女太监都寥寥无几。走到殿门前,她忍不住驻足——眼前的延庆殿朱漆斑驳,门檐下的宫灯蒙着灰,连庭院里的翠竹都透着几分萧索,与她记忆中妃位宫殿的规整华贵相去甚远,便是失宠后的碎玉轩,也比这里多了几分人气。
“莞嫔娘娘,这边请。”吉祥轻声提醒,推开虚掩的殿门。
甄嬛迈步而入,殿内光线昏暗,只在正厅点了一盏羊角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却不见半分熏香。环顾四周,陈设简单得近乎朴素:一张旧木桌,两把雕花椅,书架上的书册蒙着薄尘,角落里的药罐还冒着轻烟,偌大的殿内,竟只有吉祥一个伺候的人。她心中一沉——端妃出身将门,父兄曾手握兵权,便是如今家族不如往日,也不该落得这般境地。莫不是底下人见她失势,暗自怠慢了?
“臣妾参见端妃娘娘。”甄嬛走到内殿,见端妃正靠在软榻上批阅医书,连忙躬身行礼。她刻意放缓了语气,带着几分敬重——论家世根基,将门出身的端妃,未必逊于她这大理寺少卿之女。
端妃抬眼,放下手中的书卷,语气带着几分温和:“免礼吧,快坐。吉祥,给莞嫔娘娘倒杯热茶。”
甄嬛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仍忍不住扫过殿内——连软榻上的锦被都洗得有些发白,榻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连个精致的托盘都没有。她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斟酌着开口:“娘娘,臣妾今日来,一是谢您在小月子期间的照拂,二是……瞧着这延庆殿,似乎太过清静了些。您出身将门,又是皇上亲封的妃位,身边伺候的人怎么这般少?”
端妃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未多言,只淡淡道:“不过是些虚礼排场,本宫素来不喜。”
甄嬛见她不愿多提,却更觉得是奴才怠慢,便委婉道:“娘娘这话虽在理,可您终究是主子,又是将门之后,岂能让底下人轻慢?若是他们因您身子不便,便暗自偷懒怠慢,那便是以下犯上。您若是不便开口,臣妾倒是可以让人去内务府提一句,给您添些人手,也好让您身边热闹些。”
端妃闻言,放下茶盏,看着甄嬛,语气平静:“莞嫔误会了。不是底下人怠慢,是本宫自己遣散的。”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的翠竹,声音轻了几分,“当年父兄卸甲归田,本宫身子也垮了,便知再无前程可言。与其耽误底下人跟着本宫受苦,不如让他们去别处寻个好前程。如今殿里只留了几个洒扫的宫女,也是她们自愿留下的,吉祥……是不肯走,便一直陪着本宫。”
甄嬛愣住了。她从未想过竟是这般缘由,更没想到将门出身的端妃,会有这般通透与隐忍。想起自家虽在朝中有职,却远无将门的赫赫战功,心中更添几分敬佩。“是臣妾唐突了,不知娘娘竟有这般考量。”
“无妨。”端妃摇头,拿起榻边的药碗,仰头将汤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一下,“你刚出小月子,身子还虚,不该来这冷清地方。快多喝些热茶,免得受了寒。”
两人又闲聊了片刻,端妃偶尔提及从前闺中的日子,语气平淡却难掩英气,与后宫中那些只知争宠的妃嫔截然不同。甄嬛静静听着,心中的疑虑渐渐淡了几分——或许端妃的关心,真的只是出于同病相怜的善意,无关其他算计。
“时辰不早了,臣妾也该回去了。”甄嬛起身行礼,“娘娘若是有需要,尽管派人去碎玉轩说一声,臣妾定当尽力。”
端妃点头,让吉祥送她到殿外。走出延庆殿,晚风拂过,带着几分凉意,甄嬛回头望了一眼那冷清的殿宇,心中满是感慨——原来失宠的妃嫔,纵是将门出身,也逃不过这般光景。没有了皇上的恩宠,再显赫的家世,也护不住殿内的暖意。她攥紧了袖中的帕子,一个念头在心中愈发清晰:她不能就这么消沉下去,必须重新争宠,只有握住皇上的恩宠,才能护住自己,讨回公道。
回到碎玉轩,甄嬛便径直回了内殿,连流朱递来的晚膳都没心思吃。她靠在软榻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延庆殿的景象——斑驳的朱漆,冷清的庭院,简单的陈设,还有端妃平静却透着落寞的眼神。那景象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让她无法忽视。
“娘娘,您怎么不吃点东西?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流朱担忧地问道。
甄嬛摇头,看向流朱,语气带着几分坚定:“流朱,你方才也见了延庆殿的光景。端妃娘娘出身将门,父兄曾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只能在那冷清殿宇中养病。若是一直失宠,咱们在这宫里,是不是早晚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流朱愣住了,随即摇头:“娘娘您别胡思乱想,您与端妃娘娘不一样。您聪慧过人,又曾深得皇上宠爱,只要您愿意,定能重新获得皇上的青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