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翊坤宫的偏殿便熄了大半宫灯,只留下两盏暗黄色的羊角灯,映着窗纸上的缠枝莲纹样。沈眉庄身着月白色绣玉兰的宫装,由颂芝引着从偏门进来,殿内熏着淡淡的安神香,却掩不住空气中的几分凝重。
“玉妃倒是准时。”华贵妃已坐在主位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墨色宫装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
沈眉庄在对面坐下,云溪将带来的锦盒放在桌上,便退到殿外守着。“深夜叨扰贵妃娘娘,是有要事相商。”沈眉庄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华贵妃脸上,“白日里人多眼杂,有些话,只有在娘娘的翊坤宫,才能放心说。”
华贵妃点头,示意颂芝给沈眉庄倒茶:“玉妃娘娘是个爽快人,有话不妨直说。本宫知道,你约本宫,定不是为了闲聊。”
“贵妃娘娘明鉴。”沈眉庄端起茶盏,却未饮,语气郑重,“如今你我虽已结盟,但若想真正制衡皇后,光靠后宫的动作还不够——年家不能就这么一直沉寂下去。”
华贵妃握着扳指的手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玉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大将军的本事,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沈眉庄声音压得更低,“武能领兵定边疆,文能提笔安天下,如今却只在京中任个闲职,未免太屈才了。”她抬眼看向华贵妃,目光带着几分坦诚,“娘娘也清楚,皇上对年家的忌惮,从来都没断过。可弘暄不一样——沈家世代掌兵权,无兵权之忧,弘暄日后若能立足,绝不会像皇上这样,既要重用年家,又要处处提防,甚至用‘欢宜香’这样的手段算计娘娘。”
华贵妃沉默了。这话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痛处——年家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兄长年羹尧更是平定西北的功臣,可皇上却因忌惮,连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肯留。若是弘暄日后真能如沈眉庄所说,不再猜忌年家,那便是年家最好的出路。
“此事非同小可,本宫需与年府商议。”华贵妃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仍带着几分谨慎,“兄长如今虽在京中闲居,却也时刻关注朝堂动向。玉妃的心意,本宫会如实转达,但最终如何决定,还需年府众人商议后才能定夺。”
沈眉庄心中松了口气。华贵妃没有直接拒绝,便是有希望。她话锋一转:“另外,臣妾还有一事想与娘娘说——关于甄嬛。”
华贵妃眉头微蹙:“甄嬛?她与本宫素来不和,她小如今产,还莫名其妙是本宫所为。玉妃为何突然提起她?”
“娘娘莫要再针对她了。”沈眉庄语气诚恳,“甄嬛这人最是清高自傲,你越是与她针锋相对,她越是不肯低头;可若是你刻意忽视她,不将她放在眼里,那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她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甄嬛越是得宠,对皇后的威胁越大,自有皇后出手,咱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华贵妃思索片刻,点头道:“玉妃说得有道理。本宫日后不会再刻意针对她,但若她敢主动招惹,本宫也不会手软。”
沈眉庄刚要接话,脑海中却突然闪过端妃的身影。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娘娘,有件事臣妾一直想问——当年您对端妃,除了灌红花之外,还做过其他事吗?”
华贵妃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讶:“玉妃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本宫气急攻心,才让人给她灌了红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怎么,端妃那边出了什么事?”
“倒不是出了什么事,只是有些反常。”沈眉庄轻声道,“娘娘您日日熏着含麝香的欢宜香,虽无子嗣,身子却还算康健;可端妃当年只喝了一次红花,却常年重病在延庆殿,平常轻易不出门。更奇怪的是,甄嬛小产后,她却数次暗中派人去碎玉轩送东西——这不像她往日的性子。”
华贵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与端妃素来不和,却也知道端妃的性子——素来冷淡避世,从不多管闲事。如今突然对甄嬛这般上心,确实反常。“你是觉得,端妃的病有问题?”
“不敢确定,只是觉得奇怪。”沈眉庄语气凝重,“臣妾虽不知端妃背后是谁,但能肯定,绝不是皇后。皇后素来擅长借刀杀人,若是端妃真与她有关,绝不会让她这般频繁接触甄嬛,反倒会让她继续装病避世,免得露出马脚。”
华贵妃沉默了。她想起当年灌端妃红花的事——那时她刚得知自己因为信任端妃才喝了那碗安胎药而小产,心中悲痛,一时冲动才做了错事。如今想来,当时确实有人在她耳边挑拨,说端妃“故意与年家作对”,只是她那时心绪大乱,未曾细想。
“此事容本宫再查查。”华贵妃语气沉了几分,“若是端妃真有其他靠山,那咱们日后行事,便要多几分谨慎。”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约定由华贵妃派人暗中调查端妃的日常往来,沈眉庄则留意景仁宫的动静,一旦有消息,便让云溪与颂芝通过年家在宫里的人脉传递消息——毕竟翊坤宫与永寿宫的距离,本就比与其他宫苑更近,这样暗中传递消息方便很多。直到羊角灯里的烛火燃过半,沈眉庄才起身告辞,由云溪引着从偏门离开,悄无声息地返回永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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