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的晨光刚漫过廊下的青石板,乳母便抱着裹在浅碧色襁褓里的弘暄走进正殿。小家伙刚满五个月,小脸红扑扑的,被乳母竖抱在怀里时,还会好奇地转动脑袋,打量殿内的宫灯。
沈眉庄正低头核对份例清单,听见孩子的咿呀声,立刻放下笔起身。她接过弘暄时动作格外轻柔,指尖轻轻拂过孩子的下巴:“弘暄今日精神好,是不是闻着莲子羹的香味醒了?”
乳母在一旁笑道:“娘娘,刚才给阿哥喂米糊时,奴婢发现阿哥牙龈上冒了个小白点——阿哥要出牙了!”
沈眉庄心中一喜,连忙让乳母抱着弘暄,自己轻轻拨开孩子的下唇。果然,在弘暄粉嫩的牙龈上,一颗小小的乳齿正顶着牙龈冒头,透着淡淡的白色。“我们弘暄,终于要长牙了!”她忍不住低头在弘暄额间印下一个轻吻,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处小白点,生怕弄疼了孩子。
这几个月,她既要协理宫务,又要照料弘暄,如今看着孩子要出牙,这份为人母的欢喜,比任何赏赐都让她动容。乳母又道:“皇上已有半月没来永寿宫了,若是知道阿哥要出牙,定也欢喜。娘娘不如请皇上过来用膳,让他也看看阿哥的小牙?”
沈眉庄心中一动。皇上近日因朝堂琐事烦忧,若能让他见着弘暄的模样,或许能纾解几分烦闷。更重要的是,她如今虽有协理宫务之权,却需借“母亲”的身份稳固皇上心中的分量——孩子的每一点变化,都是她与皇上之间最柔软的纽带。
她抱着弘暄起身,对云溪道:“去养心殿递牌子,说本宫炖了皇上爱吃的银耳莲子羹,想请皇上今日晚膳来永寿宫,尝尝味道。”顿了顿,又补充道,“取那件淡青色绣玉兰的宫装来,今日要陪弘暄,穿得素雅些才显亲和。”她刻意避开明艳色彩,深知如今身为母亲,温婉的模样比华贵更能让皇上记挂。
待云溪退下,沈眉庄抱着弘暄坐在软榻上,轻轻哼着摇篮曲。弘暄似乎感受到额娘的温柔,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脑袋靠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殿内满是温馨的气息,将宫务的紧张与后宫的算计暂时隔绝在外。
碎玉轩的午后总带着几分沉闷,连风都透着慵懒。甄嬛靠在铺着软褥的贵妃榻上,身上盖着薄毯,手中捏着一方素色帕子,却久久没有动静。自那日听端妃说,孩子的死或许与皇上有关后,她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白日里昏昏沉沉,夜里又总睁着眼睛到天亮。
“娘娘,该喝药了。”流朱端着药碗走进来,碗沿搭着一勺蜜饯,“温太医说这药得趁热喝,奴婢特意多放了些桂花蜜,不那么苦。”
甄嬛缓缓抬眼,接过药碗却没喝,只是看着碗中深褐色的药汁出神。那药是为了调理小产后的气血,可她心里的窟窿,却怎么也填不满。一想到皇上曾握着她的手说“定会护你与孩子周全”,再想到欢宜香里的麝香,她就觉得心口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你先放着吧。”甄嬛将药碗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想再坐会儿。”
流朱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中不忍,却也不敢多劝,只能转身退到殿外守着。殿内只剩下甄嬛一人,寂静得能听见窗外桂花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她想起刚入得宠时,皇上曾在这里陪她看星星;如今梦碎了,连孩子也没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这深宫里,连哭都不敢放声。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甄嬛依旧靠在榻上,没有点灯,任由暮色将自己裹住。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笛声——那笛声清越婉转,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怅然,像一汪清泉,轻轻漫过她紧绷的神经。
甄嬛心中一动。这笛声她认得,宫宴上,果郡王曾用一支玉笛吹奏过《长相思》,只是那时的笛声满是洒脱,如今却多了几分落寞。她忍不住起身,推开殿门循着笛声走去。
碎玉轩后院连着一条僻静的宫道,两侧种着高大的槐树,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甄嬛沿着宫道往前走,笛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一座爬满藤蔓的凉亭外。
凉亭里,果郡王身着一袭月白色常服,正坐在石凳上吹奏玉笛。他垂着眼帘,长睫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笛子。
“果郡王?”甄嬛轻声唤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
果郡王听到声音,指尖一顿,笛声戛然而止。他转过身,看见站在凉亭外的甄嬛,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起身行礼:“莞嫔娘娘?夜色已深,娘娘怎会在此处?”
甄嬛走进凉亭,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玉笛上,轻声道:“本宫在窗下赏月色,听见笛声,便循着声音走来,没想到会是王爷。”
果郡王看着她憔悴的模样,眉头微蹙:“娘娘身子尚未痊愈,夜里风凉,若是受了寒,怕是要加重病情。”他说着,将自己搭在石凳上的披风取下来,递到甄嬛面前,“娘娘先披上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