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宫正殿的门窗皆用厚棉帘密遮,银丝炭在兽首炭盆中燃得正旺,暖意裹着淡淡的药膳香漫满殿宇——殿角小炉上正温着太医开具的“当归黄芪汤”,陶壶外裹着棉套,连壶嘴都塞着软木塞,生怕热气泄了,药性打折扣。沈眉庄没躺在床上,而是靠在铺着三层厚锦垫的软榻上,身上盖着薄些的绣缠枝莲貂绒被,脖颈围着素色棉巾,双脚踩在铺了棉套的脚踏上。她刚在画春搀扶下,沿着殿内的棉毯走了半盏茶的路,此刻正端着温热的红枣茶小口慢饮,眉宇间带着几分刚活动后的舒展。
画春轻步走近,手里捧着个缠丝玛瑙碗,碗沿裹着银质棉套防烫,里面盛着刚温好的当归黄芪汤:“娘娘,刚温透的汤药,奴婢试过了,不烫嘴。太医院今早特意派人来叮嘱,说产后最忌‘久卧不动’,每日得在殿内慢走两回,配合着汤药补气血,恢复得才快。” 沈眉庄点头,放下红枣茶盏,由画春扶着稍稍坐直,云溪连忙递上软垫垫在她后腰。她接过汤碗小口慢饮,汤药微苦却回甘,是太医用蜜炙过药材的缘故。“今日走得比昨日久些,倒不觉得腰腿发沉了,想来这‘动养结合’的法子确实管用。” 沈眉庄放下碗,轻声道,“扶我再走几圈,就绕着炭盆这边,别太远。”
画春连忙应下,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殿内地面从软榻到炭盆再到乳母侍立处,全铺着两尺宽的厚棉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半点寒气不透。沈眉庄扶着画春的手臂,脚步轻缓地沿着棉毯走动,目光落在不远处乳母怀中的弘暄身上——乳母坐在靠近炭盆的软凳上,怀里的孩子裹着两层襁褓,外层丝绵,内层细绒,小脑袋戴着绣福字棉帽,只露双闭着的眼睛,正安稳睡着。“弘暄今日没闹吧?” 沈眉庄轻声问,声音放得极柔,却不见丝毫气虚。
乳母连忙点头回话,也放轻了声音:“回娘娘,小阿哥今日喝了三回奶,每回都喝足了,现在正睡着呢。奴婢守在炭盆旁,喂奶时都坐着不动,绝没让小阿哥受凉。” 沈眉庄放心点头,又走了五六步,见炭盆旁的小几上放着太医送来的“产后养生图”,上面画着慢走、轻揉腰腹的简易动作,便停下脚步,按图中姿势轻轻揉了揉腰腹,动作舒缓轻柔。“按太医说的,揉一揉倒觉得松快些。” 她说着,又慢慢走了几步,才让画春扶着坐回软榻,依旧没躺下,只是靠在软垫上歇气。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压低的唱喏声:“皇上驾到——!” 声音隔着厚棉帘传来,已弱了几分,却依旧清晰。
沈眉庄心头一凛,下意识便要撑着软榻起身。她刚用手臂撑着身子坐直,眉头便微微蹙起,动作滞了滞。画春见状连忙上前,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手托着她的后腰,轻声道:“娘娘慢些。” 沈眉庄借着画春的力道,缓缓挪动身体,双脚刚沾到铺着棉套的脚踏,便虚晃了一下,像似还气力不足。她咬着唇稳住身形,正要弯腰行礼,皇上已快步走了进来。
“快别起身,仔细着身子!” 皇上连忙上前一步,伸手虚扶在她臂弯处,语气带着明显的急切,“你还在调理身子,哪禁得住这般折腾?朕说过多少次,不用这样拘礼。” 沈眉庄顺势靠在画春搀扶的手臂上,微微欠了欠身,声音带着一丝刚起身的轻喘:“臣妾……臣妾参见皇上,未能远迎,还望皇上恕罪。” 皇上笑着摇头,扶着她慢慢坐回软榻,自己则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泛着薄汗的额角:“刚是不是在走动?瞧着气色倒比昨日红润些,只是力气还没恢复全,往后可别硬撑。”
“回皇上,太医说产后忌久卧,每日得慢走两回,配合汤药调理,气血恢复得才稳。” 沈眉庄轻声应道,“今日已走了两回,倒不觉得累,比前日精神多了。” 皇上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肯听太医的话好好调理,朕也放心。昨日还怕你贪睡不动,看来是朕多虑了。” 他说着,目光转向乳母怀中的弘暄,笑着对乳母道:“这孩子瞧着壮实,脸蛋圆嘟嘟的,你照料得用心,朕让内务府给你送些绸缎。”
乳母连忙躬身谢恩,头埋得极低:“谢皇上恩典,都是奴婢分内之事。” 皇上转回视线,语气满是关切:“今日饮食上可还合口?御膳房按太医的方子做的菜品,有没有不合胃口的?”
“谢皇上惦记,御膳房的莲子山药羹、清蒸鲈鱼都合胃口,尤其是今日的鸡茸豆腐,炖得软烂,入口即化。” 沈眉庄轻声道,“方才走了几圈,这会儿倒有些饿了,正想着让画春温碗粥来。” 她说着,下意识拢了拢肩头的锦被,目光掠过殿角的药膳炉——陶壶冒着细微热气,药香清淡,不似往日那般浓重。
皇上闻言,对苏培盛道:“把朕带来的东西呈上来。” 苏培盛捧着裹棉套的紫檀木锦盒上前,皇上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对赤金嵌南珠长命锁,还有一块暖玉挂件——玉是提前捂热的,触手温润。“这长命锁给弘暄,等他满百天再戴,珠子圆润,戴着也舒服;这暖玉你戴着,贴身放着,能暖身养气。” 皇上将暖玉递到她手中,特意用自己的锦帕裹着,怕手凉碰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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